莲花见安顿好苍鹰,注意力重新回来,准备继续分享她今日的光辉事迹。 殿中地龙暖和,她额头和鼻尖微微见汗,脸蛋红扑扑的,在小青的帮助下一边脱去狐裘,一边笑嘻嘻地继续道:“万岁爷,奶奶,你们不晓得,今日我做了多少事儿……” 莲花倒豆子一般把话往外倒,把今日从苍澜院出去后都干了什么,从头开始交代起,皇帝和齐嬷嬷对视一眼,周身冷气不断往外冒。 小青垂着头替莲花脱狐裘理衣裳,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总感觉殿中气氛很是怪异而自家主子还没觉察,她几次想提醒都没成功。 小林子去厨房放食盒了,莲花让他把食盒放好后回去歇一歇,小吉子背着那老太监去下人房安顿,所以两人都没有过来,而小昆子等人非贴身伺候,护送莲花到主殿后就出去了,只留小青一人瑟瑟发抖。 皇帝和齐嬷嬷这头没什么反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云淡风轻给齐嬷嬷倒茶,齐嬷嬷慢条斯理拿起杯子品茶,二人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彼此之间对视时,那眸中浮现的电闪雷鸣越来越浓。 莲花叽叽喳喳说话的兴头正浓,也没太留神,一边更衣一边自说自话。 等终于把狐裘脱下,让小青擦过汗理过衣裳,她走到二人身边准备坐下,此时嘴里还在说着: “……只听吼的一声,德妃姐姐当下就感觉不对,那时我可担心奶奶了,也想回苍澜院来着,可姐姐已经去了,我去怕成累赘,而且爷还不知晓御花园有老虎呢,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我想起了爷平日里冷静从容的模样,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慌,不可以乱了阵脚,要学爷的一二分英明才是……” 她熟门熟路地一屁股坐到她那专属的圆椅上,往后挪了挪把腰靠在枕子上,非常自然地伸手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接着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从回来到现下,话一直没停过,终于因为喝水停下来。 皇帝跟齐嬷嬷眼中划过一丝无奈,有点哭笑不得,他们想以静制动,自莲花进来都没有看她一眼,奈何人压根没发现不对劲,这戏该怎么演下去?! 而且莲花说的话里,不是对齐嬷嬷真心实意的担心,就是对皇帝盲目崇拜的夸赞,让两人心里那股气又不自觉消散。 要是往常也就罢了,但这次不一样,二人决心十分大,一定要掰正莲花为止,故而两人都忍着心软的冲动,誓要坚守阵地。 此刻见莲花停下说话,皇帝清了清嗓子,看了齐嬷嬷一眼,喝了口茶:“年贡的茶尚可,入口清香,过喉回甘,韵味持久,齐嬷嬷以为如何?” 齐嬷嬷意会,放下茶杯,她默契地接口道:“不错,茶汤青碧,色绿形美,赏心悦目,品之口齿留芳,沁人肺腑,当属佳品。” 皇帝提起茶壶给齐嬷嬷又倒了一杯:“嬷嬷再品。” 齐嬷嬷颔首,拿起茶杯细细嗅了嗅,再慢慢入口。 莲花一口气灌了一盏水,待喝好水,她不拘小节地拿袖子擦了擦嘴,听见两人在讨论品茶,好奇地凑过去瞧了瞧,插口道:“瞧着确实好看,像春日的新芽儿,与这套五彩春草纹杯盏衬着格外好瞧,天寒地冻喝真不错。” 她一边说,一边把喝空的杯子递过去,放到茶壶旁边不多远,意思是让皇帝给她也倒点尝尝。 齐嬷嬷恍若未闻,品过后把茶杯放下,感叹道:“说到极品之茶,老奴十余年前有幸品过一次银丝水芽,已然是极品,听闻还有更极致之茶,乃用银丝水芽熟芽再剔去,只取其心一缕精制,用珍器贮清泉渍之,光明莹洁,若银线然,茶品色白如雪,若小龙蜿蜒其上,号称龙园胜雪,这真是……,唉……” 莲花听得咋舌,见齐嬷嬷叹气,说道:“奶奶为何叹气?这茶厉害,不过还是茶嘛,听着费工得很,只取茶心里的那么一丁点儿,那多浪费呀,不喝也罢,等来年爹爹他们做出了清露茶,奶奶您喝清露茶吧。” 齐嬷嬷摇头叹息,没有搭茬,让莲花觉得有点奇怪,正想说点什么,皇帝说话了,莲花只得咽下嘴里的话,听他说。 顺着齐嬷嬷的话题,皇帝一本正经谈道:“茶是好茶,亦做得极致,‘一枪已笑将成叶,百草皆羞未敢花’说得正是此茶。只不过每斤计工无数,劳民伤财,嬷嬷可是为此而叹息?” 他放下顺手给莲花的杯子倒了小半杯茶,却跟没看见莲花也没听见莲花的话一般,该聊什么便聊什么。 齐嬷嬷点头:“正是如此。此茶甚奢,宛若吸食民脂民膏,老奴得知后,心有不安,实在无福消受此等极品之茶。” 皇帝微微冷笑:“若这些人将这奢靡贪享的钻研心思放在民生朝政之上,何愁国朝不昌盛?齐嬷嬷放心,贪图享乐非为君之道,自朕登基后,便废止了此等奢靡之茶。” 莲花双眼冒起星星,竖起大拇指,崇拜地夸赞道:“躬行节俭,万岁爷一向……。” 话没说完,齐嬷嬷这边满怀欣慰地道:“理该如此,万岁爷做得好!”冲皇帝笑着赞许。 莲花把先前的话咽了,听齐嬷嬷这么说,趁着空档,她连忙瞅准机会,跟着附和:“奶奶说得对,万岁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