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普的手贴上门闸,一根削平的木条,松垮地卡在木扣上,这样的门估计只能起到在被轻易破开时提醒主人的作用,象征性地示意非请勿入。 也就是说不存在据门坚守这种事情,因为这扇门与“坚固”二字搭不上关系。 脚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在冬日海风里吹了一整天,挂上结实冰块,沉重得每一步都令人感到为难。拖延的这点时间不足以想出个更好的法子,开门是迟早的事,无非主动被动之别。 门外传来中年女声的催促,听起来不是个有伪装自己情绪经验的人。即使她努力表现得只是正常回来拿上点柴火,在库普精神紧张状态下先入为主的角度看来,其中的迫切显得分外不自然。 不过真要说起来,大半夜打搅就为了拿点柴火,也谈不上什么“正常”罢? 他靠墙而立,离开门板活动范围,确保不会被来自外侧的勐推砸中,伸手抽离门栓,“请进吧。” 刻意地把门栓靠在墙上,磕出足够门外来人听到的声音。 门外人动起来了,是草履鞋底磨蹭尘土的声音,让他心中稍安,至少他想不出什么非人的东西会乖乖穿上编织的人造物、还能做出对答的。 房东妇人没有应声,如果她站在门前应该立刻推门,而不是还得多挪几步。 “怎么了?”手指摸上门把,往里拉开一道缝隙,足够屋内的灯火在门口形成一道明显亮线,释放出“此处不设防”的信号。 效果……十分显着。 几乎就在同时,迥异于之前的厚重鞋履踏足声在几步间快速接近,是个体重不轻的男性。 【他在助跑】 不用多做思考,一念及此,手像被刺痛般缩回。 就在下一刻,门板哐啷荡开,一个身影撞入屋内。 比开洞布袋好不了多少的上衣,露出还保持着顶撞姿势的肩膀,尘垢黏连发束下是一张粗粝起皱的本地人面孔,狰狞表情将纹路深刻入脸皮中,与他手里的那柄矿镐一样饱经岩洞生活摧残。 在他的想象中,门后应该站在一个毫无准备的受害者,即将被拍得头破血流,因此用上了最大的力气。 然而这一撞只顶开了无所支撑的门板,惯性使他丧失平衡,头重脚轻地往里扑去,脸上表情由狰狞转为失重的迷惑,整个人砸在砂石铺垫的地面上。 满地小棱角剥蚀表皮,血液和着沙土刺激暴露的伤口,男人翻身痛呼,去摸脱手的矿镐。 回应他的是落下的页锤。 照着训练中所学,库普抡起页锤向在地上还没晃过神的男人砸下。情急之下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他只知道这是一个讯号,像克拉夫特给出的命令,在重复中形成条件反射,在明确敌人所在后迅速反击。 大半夜带着把矿镐来撞门,总不可能是来敲石头的吧? 在惊吓中无意识地用上了比平时更大的力量,库普感觉这一刻并非是自己控制武器,而是金属锤体带着他运动。 脚步随着挥舞迈出,踏住了血肉模湖的上臂,巨大的痛感让气息为之失控,后半截声音像大块碎石卡在痉挛的喉头,蔓布血丝的眼球鼓起。 尤是如此,这个男人还在用另一只手伸向踏下的小腿,想将库普拉扯到地上。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一片危险的阴影蒙住视野,分页状铁器寒光抵至眼前。 片翼设计有效减小了打击面积,将着力范围集中到了一条锤棱上,使本应是钝器的锤拥有了部分锐器性质,特别是这柄武器的金属片还带了尖角,用心险恶昭然若揭。 软组织的韧性在它面前不值一提,金属毫无阻碍地嵌入皮肤,在使用者察觉击中何处前,无视了那可有可无的弹性,接触到其下骨板。 似乎有一声含湖不清的脆响,沿金属和锤柄传导,被紧握的指骨认出是同类毁灭的残响,让人感到本能的抗拒。 但残酷暴行不因此终止,在那层造物主设计来便不被用于受力的骨板崩碎、插入面颊后,一个水球样手感的东西像被握紧的鱼泡般挤扁,胶冻状透明物质由破口流出。 这个球体曾结构精巧,由数层功能不同的薄膜和各种附属器组成,使它能实现克拉夫特兴起时说的一系列由光到库普无法理解东西之间的转化。 不过现在不是了,这些东西变成了令人不忍直视的物质,同其后的复杂骨质迷宫一起搅碎、混合,成为一摊固液混合的可视化死亡。 男人的半张脸凹陷坍塌,颜色混杂的东西从坑洼中挂下,涂抹五官变形移位的另一半,干渴的沙石地面吮吸丧失束缚的水分。 而造就这一切的人感觉自己在沸腾,莫名的情绪加热着每一条讯息,惊恐、歉疚、憎恶,像热锅上翻涌的炖菜轮番呈现,这个联想让他恶心欲吐,奋力将视线从自己的成果上挪开。 【那家伙死了】 库普意识到自己完成了第一步,没人能从这样的伤势下存活。那么现在应该干什么? 转身,对,他应该转身,执行下一个步骤。由克拉夫特教授的、来自于那个未曾谋面男爵的经验,由重复训练固化。在面前没有敌人时应该马上转身查看。 这可真是太好了,理所当然地把意识从那幅难以接受的景象中拯救出来。 提起页锤转身向门口,敲门的妇人被钳制着拖到一边,门外阴影中人影憧憧,火把下是狰狞与惊恐交织的面孔,还有被照亮的铁器。 从开门至失去一个同伴不过两个呼吸时间,他们的反应比库普这个速成业余人士还慢得多,甚至留给了库普调整余地,对视几秒后才在人数优势鼓舞下一窝蜂地冲上来。 打头的人以悍不畏死的架势迎着页锤挥下矿镐,逼得库普横过锤柄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