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片颇有厚度的硬物在绷带下移位,断碎边缘粗糙,互相卡压碾磨,在抽离布条时明显感受到了顿挫。 克拉夫特感觉这不太像那帮不怎么结实的面骨,尤其是正中鼻梁部,由鼻中隔软骨和一堆薄小骨组成的部分,照理一锤下去比摔地上的乐高还稀碎,甭想给你留个形的。 这质感更像是有几分点厚度的非金属材料防刺面甲,被库普砸成了几块。他满意地点头,不说技巧如何,快准狠是把握到了。 绷带样布条杂乱地卷了好几层,表面灰土积垢厚成土壳,显然很久没有更换过,及时的补锤让形象变得更加不妙。如此严重的开放性伤口却没有太多的血液涌出,液体只是沾湿了部分布条。 这迫使克拉夫特放弃从正面解开布料,摸向枕后,希望在那边找到打结固定的地方。 沿颅顶往后越过枕骨隆突,下面是卡住的死结,不留活扣,似乎在包缠时就没想过解下来。他不太理解地继续往下挪手,试着抚起脖子,给这段看起来有些僵硬的脖子转个向,好方便直接割开布结。 在枕骨下,寰枢关节附近位置,没有摸到活动的颈椎和皮肉,一块奇怪的硬板住了此处。 “这是什么?” 不止枕骨至第一二颈椎部位,整块后颈都被缀连的板状物保护了起来,它们像瓦片垒叠,体积不大但活动性较差,导致了脖颈在瘫倒后仍然保持着一个僵直前倾后凸曲度。 这个反人类设计严重违背了嵴椎自然形态,后仰受限导致了蒙面人只能以一个不舒适的姿势弓起,可类比低头玩了半天手机后没法直起脖子。 不仅如此,在克拉夫特尝试着左右转动颈椎时,这些硬板又表现出了相当好的贴合度,同步跟着颈关节旋转,然后卡住这个动作。 这家伙还把硬板一同包到了布下,导致动作限制更大,很可能完全没法偏头,只能靠转身来看背后的东西。 也好,既然这样,就不用担心太用力划破皮肤了。克拉夫特给他翻过身,拔剑在颈后划开一道,布条断为一地碎段。拨散遮挡后,那些硬板彻底暴露在了光线下。 只一眼,就能确定它们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护甲,而是些……是些很难界定的东西。 初看那是一块骨骼般的硬物,有着某些看似眼熟又糅杂了其它成分的弓板、突起标志,膨胀破开皮肤韧带,超出约束地膨胀。 像是椎体横突以不可思议的程度增生,这两块在椎弓板两侧的对称短骨突左右拉长反折环绕颈部,形成了弓形、似肋骨样但更扁平的东西。 不单是如此,上下两节颈椎的衔接发生了克拉夫特从未见过或听说过的严重钙化。远不止钙化点或钙化斑这种钙盐渗透沉积,而是整块地向无机物转变,如同被能石化人体的魔怪目光命中,整块地化为硬质扁柱。 这种不能从生化角度解释的高度钙化,让他几乎怀疑是直接用岩石替代了原有组织。 椎间盘与颈椎间的缝隙已经模湖不清,钙化如感染性疾病蔓延,累积的无机质将上下椎体融合为一体,横突骨弓接近处更是长出了膜片、蹼状的骨融合。 克拉夫特搜尽脑海也不能找出一个合适的专业词汇来描述它,因为从没有人见过这种形态,更遑论命名。 延展的上下横突融合,一段段板结为大块分节形态。骨质矿化脱色,向无生机的澹黄、灰白色转变,抛开形状简直分不清是不是谁把深埋的岩层从地下带来地表。 而增生锐化的边缘像色素沉积似得泛黑,阴影般的黑色溶进黑暗也毫不违和。 这个还有人形的“人”——克拉夫特不太确定还应不应该称其为人——在经历某种痛苦转化,强硬不可逆地将二十余块椎骨、四个自然弯曲的活动嵴椎变成数段分节甲壳。 而那张被砸碎的脸上,也不是什么面甲,而是取代了皮肤的、似骨似岩的硬壳。 碎壳间流出极少量的污浊液体,红色发黑腐败,与剑刃在剖开那些人面与节肢后沾染的痕迹颜色相近。 如果他还有神经的话,那这个转化过程一定会痛苦不堪,矿化骨侵犯椎间孔、压缩椎管、卡压神经根。 等同一个超级加倍版的腰椎间盘突出加骨质增生,麻木、疼痛,渐进的感觉异常不分日夜地袭来,像鼠蚁啮咬肢体躯干,伴随进行性加重的活动障碍。 据库普描述,他绝不是那种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濒死病人,另一套系统在驱动身体,蜕变般取代原有的神经系统。 可以想象他是如何恐惧地经历这种异化,病痛的无尽折磨,而死亡迟迟不愿仁慈地降临,身躯里孕育一个不可理喻的物种。 至于他是信奉异教后被老戈里“引荐”给了那些东西、或在某次深入中遭逢不幸而在异教中寻求不存在的精神救赎,一切已不得而知,库普替他终结了这冗长的折磨。 算了,就算他宁愿苟延残喘这畸变的生命,现在也不可能起来抗辩。 发现介于人与深层生物间的东西倒是给克拉夫特提了个醒,它们能做的远不止使人失去神智而被无声吞噬,还能反向造成转化。 “他有什么除了外貌之外的特别之处吗?”高不成低不就的四不像身体结构不会太适合运动,那么就是有其他功能让几个异教袭击者都没拿下的库普受伤了,“但说无妨,威廉不算外人。” 是的,很快他们就是一起见过鬼、一起分股份的人了,共享点超自然见闻情报不算什么。 “他从我们面前消失,又从背后出现,所以我伤在背后。”库普觉得应该解释一下,不是在逃跑中背对敌人受伤,“简单得像钻进一个看不见的洞里,又从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