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握笔的姿势都像是在握剑—— 莫名的压迫感忽然间涌上了汪仁的心头。 他第一次在面对个半大少年时,产生了退却的念头。简直荒谬! 汪仁有些不愿再在这呆下去,霍然长身而起。 燕淮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搁下了笔,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画。 “世子这便回去?”汪仁立在那,眉头微微一蹙,倏忽又舒展开来。 燕淮颔首,微笑着道:“天色不早了,想必皇上近日都不会得空见我,还是早早出宫去吧。” 汪仁听着,那几块连影都还没有瞧见过的奇石。就又在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明知道眼前这狡黠的少年会突然提起笠泽的石头,是别有所图,他却还是被钓上了钩。 有些时候,人的念头。就是这么容易被调动。 汪仁在心里叹息了声,正色同燕淮道:“世子大可安心,想必皇上用不了两日便会召您入宫相见的。” 这事本就是他的小乐子,换了石头早些结束,虽然不大甘心,可到底未亏,还是他赚了。因而汪仁勉强还能接受这样的交易,不至恨不得弄死了燕淮了事。 燕淮则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般说,眉眼一弯,郑重地道了谢。又道:“奇石已收在府中,下回入宫之时,我再使人一道带来送于印公。” 真真是滴水不漏。 汪仁第一次被个未满十四岁的少年,弄得没了脾气。 若燕淮立即将石头送给他,按照他的性子。定然扭头就要翻脸不认人,毕竟这诚信二字又不能当饭吃!良心就更不必说了,挂在嘴边上,难道不嫌重? 可见燕淮是真的摸准了他的脾性,才会提出要在下次入宫之时将石头带给他。 而燕淮下一次入宫的时候,当然就是肃方帝召见他的时候。 要想让肃方帝召见他,就需要汪仁在背地里动作。 狡猾又奸诈的家伙! 汪仁束手而立。饶是心里已在骂人,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依言道:“劳世子费心。” 燕淮说着“哪里,哪里”,一边已是低下头去收拾起了凌乱的画具。 这就没汪仁的事了。 汪仁觉得自己深有必要再让小润子吩咐东厂的人动用一切手段,深挖一番关于燕淮的事。 低头收拾着东西的少年。同他所以为的人,十分不同。 也许,会是个极有趣的玩物也说不准。 汪仁这样想着,自觉心里头舒坦多了,率先告辞离去。 台矶在他脚下。两阶并作一阶,很快汪仁就下了山。青翠的细腰竹子,遮了他大半身影。燕淮在亭子里俯首往下探望,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那张眉眼细致的脸,就像是张假人的面具。 瓷做的,没有喜怒哀乐。 汪仁渐渐走远,山脚下重新只余了几个随燕淮一道来的宫人。 燕淮手撑石桌,掌心有薄汗渗出,一片黏腻。 过了会,他方才长出一口气,似缓过劲来。 同汪仁这样全然没谱的人打交道,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如何能应对。 好在他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燕淮略歇了会,看看天色,准备下山出宫。桌上的画具皆收了起来,他就准备去收画。可目光在触及自己的画时,他自己也忍不住别过脸去,实在是惨不忍睹。 眼皮一跳,他慢吞吞伸手,拿起了边上的另一幅画。 那是,先前谢姝宁忘在这的。 他左看右看,细细看了一遍,将画折了起来,塞进了怀中,随即又抓起了自己的画。 “……其实画得也还是不错的……”他唉声叹气着,一把将自己的画揉成了一团。 …… 黄昏时分,燕淮出了宫门,谢姝宁则在永安宫的僻静处,听着图兰回禀之前在御花园偷听来的事。 虽然心中早有预期,但图兰一说,谢姝宁仍吃了一惊。 御花园的角落里,在同皇后说话的人,是出云殿里的宫女。提到出云殿,那自然就是淑太妃的人。然而都已经到了那样的地步,皇后竟还在同淑太妃交好? 谢姝宁有些想不明白。 图兰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她,一字不落地将自己在那听来的话、看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她被谢姝宁派去打探消息时,皇后应当已经在那呆了一会。 也不知是因为才下过雨,天气凉爽了许多,还是因为旁的原因,锦衣华服的皇后在大热的天里也舍不得换了轻薄舒适的衣裳,一张脸因为热,而涨得通红。偏生彼时她又还在生气,这般一来,这面色也就愈加难看了。豆大的汗珠像是落雨一般,沿着皇后的头帘。扑簌簌滚落,糊了皇后面上的脂粉,红红白白狼狈得很。 再加上皇后生得也不貌美,瞧着极丑。 但奇怪的是。一向注重容貌,为了变美能不惜一切的皇后这一回,却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淑太妃身边的宫女被皇后使人掌了嘴,跪在皇后跟前歪歪斜斜的挺不直腰。 皇后怒斥:“下作的东西,你也配说本宫样貌平平不出色!” 图兰偷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由此可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