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世少时寄人篱下,心思都花在了如何让自己安生活下去上。 如今想来,竟是从未有过年少不知愁的时候。 旁人聚在一块悄声谈论起京都的少年郎君时,她坐在一旁,却一次也未接过话。 世态炎凉的谢府里,她心中哪敢有什么旖旎的梦。她识时务,明白自己不会有更好的选择,所以代替六堂姐嫁去林家时,她并没有反抗,反而欣然接受了。 说到底,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些。 她同林远致,真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她委实有些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只要一想起为妻之道,就不免有些心有戚戚焉。 儿女情长,不碰,方为上策。 不碰便不会痛,不会吃苦不会流血,更不会变得伤痕累累。 她知道母亲的心,母亲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孤独终老而不嫁做人妇。因而她早就想好了,旁的皆不求,她所盼着的只有“相敬如宾”四个字。 然而此刻,她站在入门之处,望着不远处长身而立的如玉少年,恍惚间又动摇了。 从未试过的怦然,时隔多年,在她拥着一颗沧桑心灵的时候,却似乎微微颤动起来,叫人唏嘘不已。 她莫名有些畏惧起来,眉头下意识紧紧拧起,脚下步子往后退去。 图兰就站在她背后,她一退,就撞到了图兰身上,撞得一个踉跄。好在图兰身形极稳,纹丝不动,牢牢将她给搀住了。 一番动作,对面的少年已望了过来,唤了声“八小姐”。 谢姝宁面色有些古怪,就着图兰的手站定。抿着嘴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燕淮误以为她这是不愿瞧见自己,方要走近来的身形,微微一顿。止步停在了原地。 气氛僵了片刻,谢姝宁暗暗深吸一口气,隐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握成了一个拳,修剪整齐圆润的指甲嵌在掌心出,印出几个半月形的凹痕来。 等到她重新抬起头来,已是恢复了常态。眼神柔软明亮,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图兰在后头瞧见,不由小声地在心中腹诽:这怎么一出一出的,跟外头的天气似的。 方才她们到达时,天上仍在飘雨。结果这进门才一会工夫,雨就停了。碧空如洗,草叶颜色如新,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水汽。 图兰手里还抓着*的伞,问过谢姝宁后。就带着伞去了外间候着。 每回燕淮跟谢姝宁私下里见面,他们这做下人的都不可能贴身在旁听着,因而这退避一事,图兰做起来是驾轻就熟。 她将伞随手往半旧的木桌上一搁,自己擦了擦凳子,一屁股坐下了,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来。 里头装着的葱油饼是出门前。她特地拜托厨房的大娘给烙的。 厨房的管事妈妈要巴着谢姝宁,连带着她们几个潇湘馆里的丫鬟也都长了大脸,不管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厨房那边,皆会立马满足。 可图兰每回过去,要吃的东西都是大饼包子馒头一类的东西。厨娘做了几回,到如今是一见图兰出现,就忍不住眼皮狂跳。 府里从不缺银子,吃喝上更是讲究,厨娘在谢家三房呆了几年。何曾做过这些吃食,好容易巴结着图兰照着她的意思发了面烙了饼,竟还得被图兰给嫌弃不够松软不够好吃。 厨娘欲哭无泪,那是有苦难言。 她的一手好厨艺,皆浪费在这些东西上了。 图兰吃着饼,却是浑然不知。 她低头就着手咬了一口,耳边忽然传来几声细微的脚步声。 耳朵一动,她咬着块饼抬起头来,便见吉祥也过来了。 她三两下将饼给咽了下去,问道:“你偷听了没?” 吉祥闻言脸色一黑:“吃你的饼!”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图兰不习惯将心事憋着,有话直言,“你家主子要请我家小姐帮忙,之前却不提是何事,不像话!” 吉祥别过脸,轻咳了两声:“等到了时候,你自然就能知道。” 图兰也没指望他真的告诉自己,看了他两眼就低下头继续吃她的饼去了,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认真听着隔壁的动静。 她家小姐,可是她的心头宝,手里的饼再好吃,也不能叫她忘了自家小姐。 谢姝宁跟燕淮在隔壁里,则已经打开天窗说起了正事。 二人皆临窗而立,望着外头因为雨停而渐渐散去的乌云,望着后头露出来的碧空,说着话。 燕淮道:“鹿大夫的医术,八小姐自然比我更清楚。天下间能比得过他的,想必稀罕。我想同八小姐借他一用。” 竟是要借鹿孔? 谢姝宁微愣:“不知是要为谁看诊?” 难道他身上有什么旧疾,需要鹿孔诊治? 思忖中,她听见燕淮轻声道:“家妹自小身染怪疾,遍寻名医也是无用,若是鹿大夫,兴许能有几分把握也说不准。” 他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起燕娴的事,家妹二字,亦显得那般生涩,声音也就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 谢姝宁面色微变,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自然,八小姐不必担心,鹿大夫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