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眼睛,只有在抬头望着前方时,才能恢复神采,不再死气沉沉。
只要路上还能找到食物,只要他们还能凿冰喝水,只要他们还没被冻得走不了路。
他们就还能撑下去。
而支撑他们走下去的,正是传闻中安定平和、没有天灾降临的扶州。
所以,即便秦公子身边的官兵们仗势欺人,搜刮走了他们本就不多的野菜帮子。
还把他们的至亲带走为奴,让他们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可若付出这些代价,就能让他们顺利到扶州,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们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只要在难民们走投无路时,给他们指明一条生路。
他们就能怀揣着希望,豁出一切,以自己的骨血为刃,披荆斩棘的杀出一条血路来!
苏不惊默默的抿抿唇,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陌生得令她胆寒。
人若只能靠心中虚无缥缈的希望而强撑着…那要是希望破碎了呢…
苏不惊也开始默默祈祷,祈祷扶州真如昱王所言,是个可以安顿下来的福地。
否则,她真不知道,眼前这些人,还能用什么来麻痹自己…
或者发现骗不了自己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失去理智和希望的人,到底会有多可怕,苏不惊永远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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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可能是因为苏家人看到了后面这些难民的困境,一个个都沉默了下来。
苏家的马车经过他们时,他们眼里的警戒和防备毫不掩饰。
恍若看见了臭不可闻的潲水,退避三舍的远离了苏家人的马车。
难民们的反应倒是让苏不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们家又不会吃人,这么怕他们干嘛啊…
苏不惟心里默默吐槽,顺势把马车赶到了个隐蔽的角落处,低调的开始往前走了。
马车内
苏不忧昏昏欲睡的倒在赵氏的臂膀上。
苏远山虽身在车内,却总是撩开面朝后方的车窗,随时注意着后方的情况。
生怕下一秒,后面就会窜出又一群吸血蛾,或是其他的一些意外。
苏不惊没事干,干脆把家人身上戴着的保温香囊取了下来,重新往里面塞了些刚摘下来的流火阴阳草进去。
说来,也是多亏了这草的特性,两个月左右才会枯萎,失去温度。
现下他们戴着的香囊还能保暖,想来应该还没到两个月。
要不然,苏不惊估计都要以为,他们已经逃了一年多了。
他们家在永夜下赶路这么久,早就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每一天都好像永无尽头。
苏不惊有些无奈的想道:
居然才两个月不到…真是难熬啊!
这些日子发生的糟心事,真让苏不惊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赶路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漫长,尤其是当你不知道前路还有多远的时候。
时间久了,甚至会有在原地踏步的错觉。
只有当人停下来修整的时候,才会因为食物等物资,而暂时不去想前路。
当火把燃尽三次后,前方的难民再次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下来,苏家人的第一反应不是下车收集物资、做饭生火。
而是警惕的探出头来,手握马绳随时开逃的架势,并用火把往前照明,想要知道是否又是发生了某种天灾意外而停下。
待发现前面的难民如常的生火、烤野菜、外出采摘野菜,而没有仓皇的回跑时,苏不惊等人才松了口气。
呼!没出事就好!
确定一切正常后,车沿上的苏不惟和苏不忧一起外出摘附近的野菜。
苏远山和苏不惊拿着锋利柴刀,手上脖子上挂着几个篮子,跟着后面的难民群一起去冰河,凿冰取水。
苏不忆则在马车停留的附近,寻找散落的树枝,一边生火,一边把受潮湿濡的木柴堆积在火堆旁,做烘干作用,方便之后添柴。
不管他们是否会在此处过夜休息。
只要身处野外,就应该把火堆生得旺旺的,以防有野兽突然袭击。
嗯…希望这些野兽现在还害怕火吧!
苏不忆一边注意火堆,一边看守马车的安全。
毕竟车里还有他的阿娘呢!
另一边,苏不惊和苏远山也抵达了冰河。
这条河很长,但并不宽,与其说是一条河,不如说是一条略大的溪流更合适。
溪流表面被冰冻得恍若明镜,坚固异常。
其上还飘散着丝丝缕缕的雾气,闻着有些清爽冷冽。
来这里取冰的难民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利器用来凿冰的。
为了能喝到水,有的人付出了一捧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