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开外的人,流盼的目光含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殷切。
“……嗯。”
一声轻轻得、几乎听不到的鼻音,清晰地传进了恩荣的耳朵。而这一句“嗯”,似乎也浇灭了刚刚眼神中的殷切,剩下的尽是掩盖不住的落寞。
走就走好了,他不过就是个小流氓……不,有钱的小流氓而已——恩荣心里愤愤地想。
曾栾的离开,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他走出输液室的小门,在走廊中凌乱地走了两三步,原以为呼吸到新鲜一点的空气后便会减轻他心中的那份没理由的慌张,可是,慌张竟也让他步子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不得已在走廊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打算彻底平复一下心情。
休息椅对面是急诊科的换药室,此时换药室门虚掩着,稍稍抬头便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曾栾一边努力地撇开脑中的繁杂,一面四处无目的地看来看去,希望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一名男性的声音:“医生医生,你轻点!”
“……”
好像被扯了痛处,大嚷道:“疼啊,疼!不是说好的拆线不疼的嘛!是你庸医吗!”
一名女声道:“您忍一下。”
男声立刻接话:“换换换,赶紧给老子换个资历深的,像你这种小姑娘,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小菜鸡拿我们这些病号练手的!”
“是啊,赶紧给我强哥换一个!”另一个男声道。
“……”
换药室的喧哗成功地引起了曾栾的注意,他听到吵闹声歪歪头朝换药室里看,此时恰巧看到一名护士打扮的年轻小姑娘忍着抹着眼泪出来。随着护士的身影移开,曾栾与在换药室里的两个男的对上了视线……
正当恩荣落寞于曾栾的突然离开,可没想到三两分钟后他又奇迹地折返回来,恩荣抬起头,想也没想就要站起来,但却被曾栾一手摁了下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恩荣的目光顺着曾栾的身影移动,直到对方坐下才问。
曾栾重新坐下,脑子里正飞速旋转着。
“你不是打游戏去了?”恩荣问。
——现在还不能走,万一自己走后那两个人发现恩荣在这里,以他因为恩荣的自行车问题把那俩人打得那么重的“历史原因”,搞不好过会儿恩荣就不是挂两瓶葡萄糖这么简单了。
“忘带东西了?”恩荣四下看了看,挪了挪屁股位置。
——不过,小菜鸡被找茬关我屁事?
“喂,你怎么不说话?”
——他是我的搭子,受伤的话,罪名搞不好还会安在我头上!
“你这人也忒没礼貌了!”既然他不搭理自己,自己干嘛腆着脸贴冷屁股呢,恩荣气得扭过头也不言语了。
——这搭子真特么麻烦!
曾栾挠挠头,抬起手腕确认了一下时间,又看了看恩荣的吊瓶,又忍不住脱口而出骂那两个小混混:“真他么的晦气!”
曾栾莫名冒出的一句话让恩荣听出了过河拆桥的味道,心中无比火大:“你说我晦气?!嫌晦气就走,又没人逼着你非在医院待着。”
“你有病吧?”稀里糊涂被骂得回过神,曾栾感到莫名其妙。
“对,就是有病。”恩荣举举打针的左手:“不仅身体有病,脑子还有病!”又指了指自己的头。
曾栾心想:要不是怕你被那两个小混混找麻烦,我才懒得再回来,但口中却说:“你真该去精神病院看看,不识好人心。”
恩荣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倍,脸色也呈现出一种不太正常的潮红:“好呀,只要你温大少爷出钱,让我去哪个病院就去哪个病院!说啊,是挂精神科?还是直接住院?”
恩荣超出常人的情绪转换着实惊到了曾栾,他隐隐觉出恩荣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可真仔细纠察起,又说不清哪里有问题。……就,只是感觉而已。
他没顺着他恩荣的话向下说,转移话题道:“我在这待到你把针打完。”说完便不再言语了。
换药室。
刚刚拆线骂走小护士的小流氓道:“妈的,真是倒霉到家了,出来拆个线都能碰到这个王八孙子。你出去一趟看到了什么了?”
另一个小流氓接话道:“强哥,他去了输液室,陪那个自行车小崽子输液呢。依我看咱还是别惹他了,他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的,而且……。”
“我能怕他?”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上次你爸爸不是说了,他就是温家的那个小杂种,咱得罪谁都行,但千万别得罪温家啊,那可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
“要我咽下这口气,做梦!既然温家不行,那就……「得罪得罪」他身边的人吧!”
“身边的人?”
“你不也说了?那个在烧烤店当服务员的小崽子,正在里面输液。”
二人相视一笑,瞬间意会。
恩荣输完液时,就已经接近下午5点了。
因担心那两个小混混在某处准备偷袭,所以曾栾并不打算在医院与恩荣分开,所以趁着护士拔针时问道:“你家在哪儿?”
恩荣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刚打完针,我送你回去。”曾栾随便掰持了一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