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荣一边走一边深呼吸,这样难得不忙的夜晚,对他来说委实是一件美丽的假期。
但恩荣越走越不对劲,敏感的他似乎感觉到身后总有碎碎的脚步声在跟着他,忽远忽近、紧追不舍。
恩荣心中疑窦四起,为打消不安,他只好三番两次停下脚步转身确认,但人行道上除了忙忙碌碌的行人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一路走来,随着福利院越来越近,身后的不安感不消反增,恩荣把心高高地提着,紧张的神经更是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随时会断。
前面就是通往福利院的路了,那是一条没有什么路灯、更没有什么行人的路,黑漆漆的,可视度甚至不过一米。
恩荣紧了紧握着车把的手,先是四周确认再三,待确定基本安全后,暗自给自己提了一口劲儿,然后跳上自行车,嗖的一下就骑进了黑暗中。
在背上的一阵猛烈疼痛袭遍全身之前,恩荣还心存一丝侥幸,认为自己今晚的紧张纯属无端猜测,可当他一个不稳,被迎面而来的巨大力道自黑暗中扯到地上后,才意识到鹏哥的担忧不无道理。
可此时的恩荣已经来不及张口确认对方是否是火锅店的那两个小混混了,只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他可怜的脑袋,并将瘦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这场被打的疼痛。
毕竟,越反抗,伤越重。
伤越重,医药费越高。
漆黑的巷道里安静异常,除了几声沉闷的闷哼与沉重呼吸外,什么都听不到。
恩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不发一言地忍受着身上如暴风雨般的拳头,只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半点惨叫的声音,除了期待这场毫无征兆的暴力尽早结束之外,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指缝之外那点晕黄的亮光了。
——那是前方一公里外的福利院的橘色门灯。
恩荣睁着那双无助的眼睛,良久地望向那盏灯,渐渐地,望得身上的疼痛感也几乎消散干净,不知为何,此时恩荣倒想起了小时候在家门口等妈妈下班的情景。
“强哥,强哥,……差不多得了。”其中一人率先收手,阻止另一人道。
“强哥”不吭声,拳脚继续在恩荣身上招呼。
那时,他的“家”门口不远处也有一盏这样颜色的路灯,妈妈每晚深夜都会出现在这盏灯下,然后对着坐在门口苦苦等待的、饥肠辘辘的五岁孩子张开双臂……
“他都不动了,不会是……死了吧?!”此时两个小混混已然适应了巷道里的黑暗,看着地上被打得一动不动的少年,提前收手的那个人担忧道。
“强哥”也停了手,用脚踩在恩荣肩膀上晃了晃,似乎在确认恩荣是不是活着。
被踩到痛处,恩荣一个不留神喊出声来。
静谧的小巷里立刻传来“强哥”与同伴的松气声。
“差不多行了强哥,看这小弱鸡没什么力气,别到最后真打残了!”
“我能怕他?!一个没人要的小野狗而已!”强哥啐了一口痰在恩荣身上,继续不停地骂着一些孤儿、野种之类的话。
那样的日子里,面对如漆的夜色,只有那盏路灯陪着他,陪他抵抗着无数深夜的恐惧,陪他一起等待下班回来的妈妈。
可尽管如此,年幼的恩荣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在他被遗弃火车站后,被安排在衣食无忧的福利院后,他才真正过上了他心中的“苦日子”,那样的苦日子并非是生理上的三餐不济,而是心中的无依无靠,与被人遗弃后的极度绝望!
“强哥,走吧。”那人开始上手拉“强哥”,过了一会儿,二人就在骂骂咧咧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小巷。
深秋临安,路面湿滑,地面冷得如同置身冰面,残留的雨水也透过衣服渐渐渗透皮肤,冰冰的,令地上的少年冷得直打颤。
身上被打的尖锐疼痛渐渐消散,留下的皆是厚重的钝疼,恩荣在地上躺了良久,待身体缓和些后,他才用双手紧撑住地面,将大部分的力气都放在胳膊上,吃力地坐起来。
透着不远处微弱的路灯,在这条黑漆漆的巷道里,恩荣勉能看得到自己一身的狼狈,猜到自己脸上的花红柳绿。
他扯动嘴角,浮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勉勉强强、紧紧绷绷,泛着惨白,又透着怒气。
……
还未等恩荣缓过劲来,不消片刻,巷道中再次出现了脚步声。
恩荣定住思绪,以为那两个小混混又折返回来。他猛地转身,像一只惊恐的猫儿般,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待看清来人是独自一个人,并非那两个小混混后,恩荣稍微松了口气。
那人在距离恩荣身前1米处停下,高高的身影像一座神像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可怜少年。
恩荣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来人的身影轮廓,费力地在脑海里搜索这人是谁,只是此时小巷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了,恩荣看了半天竟也没猜到是谁,只是对方身上的一抹熟悉感,令他身上的汗毛渐渐竖了起来。
恩荣艰难撑着身子,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谁?”
那人在恩荣身前站定了一会儿,又往恩荣身边近了近,恩荣下意识朝后退了几公分,但因身上伤口生疼,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