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看得懂的草书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小雪告诉他的所有事。
这一切的起点,要从二十年前的一次意外事故说起。
被称作篠崎的那位保健老师,在抗拒柳堀校长的性骚扰中从楼梯上不幸跌落,脖子摔断而死。目睹了这一切的女孩,篠崎幸子,也被他当作见证了自己罪行的一环而消灭。
「篠崎老师现在还在保健室,不过不是这边的保健室。你想见她的话,可以去那里等等看。」管乃雪神情微妙,「你要去吗?」
她看起来非常积极,神色里夹杂了些许期待,就像诸伏景光一点头就会立马带路一样。诸伏景光看着她,后知后觉地升起了些警惕心。他不动声色地往辻时子的旁边挪了两步:“不了……我们还是快点去教职员室打电话吧。”
辻时子安抚似地往他面前站了一步,挡住管乃雪的视线:“啊啊,啊……(继续说吧,小雪)”
管乃雪非常遗憾地眨了眨眼睛,继续说了下去。
柳堀隆峰残忍地剪去了幸子的舌头,又伤害了她的尸体,最后将舌头藏在了校长室,尸体则和篠崎芳惠一起,掩埋在了地下室里。
诸伏景光“咦”了一声,来不及为这些残忍的举止感到伤心和恐惧,之前被遗忘的一些事突然浮现了出来:“我和KIKI就是在地下室的门前遇到了地震的。”
他们两个一起顺着气味下到楼下,然后站在贴满了符咒、又钉满了木板的门前面面相觑了一会,紧接着便是震动世界的地震,裂开的地板……
……可是他是怎么从地下室掉到四楼的?
诸伏景光站在走廊边探头看了一眼窗户,确认了一下自己的高度后,问号几乎要凝聚成实体,而管乃雪平淡的叙述还在继续。
死去的保健老师化作了保健室的地缚灵,而另一位死去的女孩子,则在痛苦中化作了恐怖的怨灵。她满怀着天真的怨念,被自己的仇恨扭曲成了一个以杀人为乐的怪物,以最恶毒的方式去实现了妈妈的愿望——保健老师有些寂寞。
她哄骗某人为她带来了三个小孩子,接着,为了确保他们在死时能抱有足够强的执念,成为能留在这里陪伴她和妈妈的地缚灵,她高高兴兴地以虐杀的方式杀死了他们,分开掩藏起了他们的尸体,阻止他们成佛。
残忍而自知,与生前天真烂漫的性格截然相反。
——但是,谁不是这样呢?
管乃雪微笑着看向辻时子,她正被年幼于自己的小孩子缠着,看上去无措又可爱,奇妙地有了些鲜活气息,丝毫看不出来之前追着误入者索要身体的死寂感。
这里的时间几乎是定格的,由二十年前的、血色的那天为基点,诞生了永远处于夜晚之中的天神小学校。
连空气都死气沉沉,到处是腐朽的味道,天空中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与星星,只有永不散去的乌云。是这场不应该存在的雨,雨云下漏出的月光,让时间重新流动了起来。空气中闻到的不再是腐朽陈旧的气味,暴雨冲刷过夏日时节,整个教室里盈满了潮湿的水汽,也是它浇灭了幽灵们的火焰,让一切都温和了下来。
幽灵和活人,实际上,是两个极端的对立面才对。
以为生前是同类,死后的幽灵就会温和地对待活人吗?别搞笑了,被愤怒和妒忌烧穿灵魂,日复一日地咀嚼着死时的痛苦的家伙们,只会毫不留情地撕碎一切。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一般,雨点击打着窗户,在寂静的空间中整体回荡着啪嗒啪嗒的声音。
管乃雪衷心喜欢这场雨,但同时,也在真诚地等待着它的结束——
天神小学里,从来都只有徘徊着的死者。
辻时子倒是真心的喜欢这个比辽君可爱了不少的男孩子,因此带路的时候相当殷切,没有什么使坏心眼的打算:“啊啊……啊……(教职员室到了)”
“门上锁了……啊。”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失落,就看见管乃雪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递了过来,“谢谢!”
他拉开尘封已久的门,在幽灵少女们的注视下爬上椅子,拎起了听筒,熟练地摁下了三个数字。
一阵诡异的忙音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信号不太好:“这里是……ポアロ(波洛)……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诸伏景光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听筒。
他是没有打过报警电话啦,但警察先生的话,第一句话应该不是介绍自己的名字才对吧……他应该不会打错,是不是这位警察先生的业务不熟练呢?
他没再多想,而是趁着电流和信号还足够传达信息的时候抓紧开口:“那个,你好,警察先生,我是诸伏景光,家住天神町,现在在天神小学校。我要报警,之前的儿童连续诱拐事件的凶手和受害者……”
他的声音被电流模糊大半,又被跨越洪流的通信掐头去尾地吞掉词汇,变成了让人头大的填空题:……你好,警察先生……天神小……报警……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礼貌地打断了他:“抱歉,我想你可能是打错电话了。我不是警察,这里也不是警察署,还是说您是想找侦探事务所?那个倒是在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