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行车的车铃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诸伏景光正在午睡。
午觉是非常舒服的事情,尤其是身上少了一个沉甸甸的负重,拥挤的被褥也骤然变得空旷起来……好吧,其实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小孩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慢慢坐起身来。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超能力者”的采访节目,似乎是什么奇怪宗教的领袖,他侃侃而谈的样子非常自信,但内容却没法让人苟同——好在诸伏光也没认真听。
她一边勾着围巾,一边哼着家乡的歌作摇篮曲,电视的音量被压得非常低,嘈杂而不吵闹,更像是用来填充氛围的小把戏。
“啊啦,你起来了,景光?”她对着小孩子比划了一下完成了大半的围巾,声音里满是笑意,“我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晚饭呢。”
“嗯……还是好困,睁不开眼睛。”小孩子眼睛都没睁开就撒娇似地滚到她的膝上,“妈妈在看什么?”
“诶,不知道呢,应该没什么意思吧……”女性抬眼看了一眼电视画面,旋即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摸了摸小孩子柔软的短发,“只是随便打开看的。”
诸伏景光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天花板:“唔,好像做了个梦……”
“嗯?景光梦到了什么呢?”
“……是之前拉着KIKI去练单车时候的事啦。”诸伏景光睁着迷蒙的猫眼,把脸埋到了妈妈的怀里,声音闷闷的,“那个笨蛋。”
诸伏光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可是那个时候,景光明明才是不会自行车的人吧?”
诸伏景光翻了个身,在妈妈好笑的注视下把自己埋在了枕头里:“……那个说话不算数的家伙……呜,我要再睡一会。”
“既然是夏休的话,我也不会管你。不过,你现在还睡的话,晚上怎么办?”
“……晚上KIKI就回来了吧?我去烦他。”小孩子赌气般说着,又翻了个身,直勾勾地盯着衣柜,“我要去那里睡!”
“欸?可是衣柜里挂了衣服哦?”
“二楼的衣柜没挂吧——我去那里睡!”
诸伏光歪着脑袋想了想,成功把自己的思路和幼子的对上了电波,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景光,我记得上次KIKI说想去橱柜里睡觉,你还说他幼稚的……”
随着某部漫画的大火,竹蜻蜓之类的玩具在小孩子中掀起了不小的潮流,而在迫切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器猫、不死心地来回拉动抽屉的同时,不少小孩子都好奇地想试试看在橱柜里睡觉的感觉——比如某只大猫。
诸伏景光默默地滚了滚,把自己卷成了饭团:“……我就是想试试看嘛……妈妈,不许告诉KIKI。”
诸伏光忍着笑拆开了这个饭团:“好的好的,妈妈一定守口如瓶……”
等KIKI一回来,鼻子一动,这种事还能瞒得住他?果然是还没睡醒吧,笨蛋景光。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堪称是怜爱地摸了摸幼子的头。
*
聒噪的蝉鸣重新把小孩子带回了一年前的那个夏天——正是在那个时候,两个小一生迎来了小学第一学年,也是小学校的第一个暑假。
就像以往的每个暑假一样,犬井户缔打算将所有需要出门的事项推迟或取消,直到夏季的高温过去。
但事情总是没办法像计划的那样发展。
午后的室外,高温像是能把人蒸发一样恐怖。犬井户缔坐在树荫下,尽全力地把自己缩进阴影里,连一根发丝都不想露在阳光中的同时,今天第无数次地回想这个发人深省的问题:为什么景一定要在夏天学自行车?
为什么他要顶着三十度以上的高温(重音)陪景练自行车?
七月的天空晴朗透彻,一眼望过去如同最顶级的蓝宝石一样湛蓝,没有一丝瑕疵和杂色。除了火球般耀眼的烈日,天空中连一片云朵都没有,连鸟雀也缩在巢穴里不想动弹,只有极偶尔才能看见一道飞机飞过后留下的凝结尾迹,又很快消散在空中。
在这样的天气里,就连呼吸都嫌热,哪怕没有什么动作,仅仅是站在室外片刻,身上也已经黏答答的了。地面被照射的像是在反光一样,一眼望过去晃的人眼睛疼,而空气也像是被热气扭曲了一般,让人头脑昏沉。
犬井户缔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一道自带声响的熟悉身影从视网膜上划过,却没有在头脑里留下任何记忆。
想喝冷饮。
现在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话,罐装的冷饮一定会超快地在表面凝结一层水珠,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可以贴在额头上舒服一下,然后一口气闷掉半罐,冰冷的刺激感就会一路从喉咙流向胸膛,最后停留在胃部。
哪怕是昨天喝剩下的那半瓶没汽的可乐也没关系,那种冰冷的甜腻感虽然比新开的略次一筹,但在这种时候,绝对算是一种至高的享受。
想吃冰激凌。
冰箱的冷冻层里还放着好多,都是妈妈之前买回来的。口味多种多样,牛奶味的、香草味的、芒果味的、蓝莓味的,哪怕是巧克力的他现在也觉得没关系,那一层薄薄的脆皮下满是甜美冰凉的享受。
想躺在沙发上吹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