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办法用医学上的术语来复述。但就他和高明的经验来看,大概就是诸伏景光会下意识做出一些不符合年龄的幼稚举动,尤其是在感到不安、想要逃避的时候。
就比如说……
诸伏景光在床上打了个滚,不顾还处在夏天的高热时节,坚持不懈但把自己滚进了犬井户缔的怀里。他把自己塞进去后也什么都不干,对犬井户缔的手机屏幕内容也不感兴趣,只是静静地、堪称眷恋地盯着他,一旦遮住他的视线,他就会变得丧气,久了还会演化为难以平复的不安。
犬井户缔戳了戳诸伏景光的脸颊,摸索着给他塞了一颗糖球。
诸伏景光倒是来者不拒,犬井户缔很快就看见了随着糖果在口腔里来回翻滚,脸颊被顶出的一个来回移动的小凸起了。
“一直盯着我看不无聊吗?”犬井户缔说着,贴近诸伏景光的脖颈嗅了嗅,确定他的心情没有因为他的话变差——没办法,景光最近非常喜欢乱想,导致他和高明两个人说话不得不谨慎再谨慎,“Hiro,我不会消失的。要不要给你拿本书看看?”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但过了一会,似乎是觉得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让身体有点僵硬,他翻了个身,干脆趴在了犬井户缔的身上,原样奉还地戳了戳他的脸颊。
他的动作轻柔,指甲也修剪得圆润,但还是在柔软的脸颊上压下了一个小坑。
犬井户缔长大了。
这是个非常明显的事实。
但速度太快了。
仅仅是一个月的功夫,曾经走在外面都要被叫成小不点的小孩子就变成了如今的这副少年模样——
白发变黑的末尾,突兀窜高的身体,骤然成熟的心态,偶尔会看见的比他还要惶恐不安的眼神……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诸伏景光戳着他的脸颊,自顾自地走起了神。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或者说,能想起来的东西全是在噩梦里看见的碎片式画面,连他自己也无法区分真与假,现实与妄想。
哥哥说,他和KIKI回来的时候,家里烧着了大火。
可在诸伏景光的记忆里,他明明是感受到了KIKI很久之后,才有了骤然升腾起的热意。
哥哥说,他是在衣柜里发现我的。
可在诸伏景光的记忆里,他待着的地方是家里的壁橱,因为哆啦A梦就是睡在壁橱里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哥哥说,……
“……怎么了?”嗅到气味不对的犬井户缔伸手抱住他的后脑,安抚似地一下下摸着,“Hiro,你在想什么?”
诸伏景光神情恍惚,毫无抵抗地顺着他的力道把脸埋下去,过了好一会才在熟悉的暖洋洋的太阳香气里找回理智,辨认出犬井户缔的话语。
他本能地低垂着眼帘遮掩思绪,再次摇了摇头。
在失语症夺走了他的声音之后,交流似乎理应变得困难起来——但事实上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从小到大,一直在注视着他的犬井户缔就像是他的影子,又像是镜子里的另一个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自己都不理解含义的叹气,他就能毫无障碍地跟上诸伏景光的思路。
不过这种能力,在诸伏景光想要遮掩什么的时候,就变得很让人为难了。
犬井户缔摆动尾巴,把怀里的幼驯染圈起来一截仍觉得不放心,干脆手脚并用,把他牢牢地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声音沉闷,带着诸伏景光无法理解的惶惶不安:“Hiro,你不是答应我不去想那个了吗……?”
怎么可能不去想。
那是改变了他一生轨迹的夜晚。
诸伏景光非常确信,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呢?
是犯人的特征,还是能指向犯人的线索?他忘掉的事如此重要,以至于他本能地明白,一旦想起来,一定会有什么事得到天翻地覆的改变……
“……Hiro?”
犬井户缔的声音已经接近在哀求了。
于是诸伏景光只好点点头,假装答应了他——即使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这份承诺毫无作用,只是一个表面的安抚,如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但诸伏景光愿意给一天,犬井户缔就愿意闭着眼睛,自欺欺人一天。
“嗯……”他用带着点沙哑质感的声音应道,旋即停顿片刻,笨拙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Hiro,下周学校就开学了。你真的要那么早去吗?医生先生也说了,再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他抖抖以往很少让人碰的耳朵,抓着诸伏景光的手摸了上去,引诱似地低声哄道:“我要等之后看看情况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入学哪里呢,这段时间都会在家里待着。Hiro也在家的话,我可以一直陪你,你想摸什么耳朵都可以……!”
“……啊。”
竟然作出这么大的牺牲来哄他……
非常清楚那对耳朵有多敏感的诸伏景光吃惊地瞪圆了一点眼睛,露出了有点无奈的笑容,轻快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哦。
他这么说着,犬井户缔却更不放心了,开始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