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像是彼此都有缺陷的不规则形状,在刺痛他人的时候,也在寻求着能包容自己的存在。
分不清是谁在帮助谁。
是阴郁沉默的少年得到了喋喋不休的友人,还是被孤立疏远的少年得到了会出手相助的伙伴?
人可能会被与自己相反的人吸引,但最终能理解的只有相同的部分——他们似乎都在彼此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在得知了诸伏景光的住所后,某只金毛总是会巧合般地出现在诸伏景光的上学路上,然后等诸伏景光发出邀请,再别别扭扭地同意。最后不仅是上学路上变成了两人同行,连放学后也是如此。
在时间逐渐增长的相处过程中,降谷零由敏锐的观察力和逻辑推理所催生、膨胀的好奇心也愈演愈烈。
他就像被毛线团所困扰住的猫咪那样,时不时扑上来拍一爪子,试图从数条错杂在一起的毛线中找到最重要的那个线头。
为什么不能说话?如果只是普通的嗓子受伤,早都应该好了才对,他们也还没到变声期的年龄,可每次提到这个木之本老师都只会含糊其辞……
为什么每到周末的时候就找不到人?为什么运动会、校园祭、开放日时没有家长前来?
为什么——住宅表札上的姓氏是九条,住户的姓氏却是“诸伏”和“犬井”?
这份有些尖锐的好奇心被他很好地掩藏了起来,但好奇本身却从来没有消失过。因为即使是小孩子也明白,无论是重组家庭,还是“身体缺陷”,都是只要开口,就注定会刺痛别人的疑问。
在谜题本身愿意开口前,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
就像以往每天的上学日一样,仅仅是普通的日常,在诸伏景光路过某个巷口后,停留在那里的金发少年自然地跟上了他的步子,两人一路结伴而行。
他们埋头凑到一起,由小金毛起头,蓝眼猫猫点头附和,一路走到了学校。
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是,今天是远足日。
虽然穿着学校的黑色制服,胸前扎着的仍然是校徽,但今天两人背着的包里装着的却不是知识,而是各式各样的零食。
拜彼此在班里差劲的人缘所赐,在登上游览车的时候,他们毫无争议地坐在了一起。
“……Hiro,”降谷零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小声唤了一声,“你的脸色有点难看,是不舒服吗?晕车的话前面有呕吐袋,你需要的话我去拿来?”
嗯……?他现在看起来很糟糕吗?
诸伏景光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换了个姿势,不再用额头抵着眨着眼看向降谷零。
他自觉没什么不适的地方,但在降谷零看来,他脸上的苍白和眼下的青黑简直不要太明显,根本不是能让人安心的样子。
「我没什么感觉……」他刚刚打了几个字,就看见了新邮件的提示,霎时间有点无奈。
「你不舒服吗?为什么零君这么问?要不要请假回家?我可以接你!」
……KIKI这是躲在了哪里才能跟上巴士啊?而且今天的邮件竟然是他自己发的。等一下,难道说……
降谷零倒没看见他点开的邮件,但光看诸伏景光变来变去的表情,他也猜得到是谁发来的了。
尽管和诸伏景光相处的时间算不上长,但对于常见的这位友人的家庭成员,他也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挑染了头发,外表看起来格外不良的那位,言行举止意外的孩子气,总是会习惯性地向诸伏景光撒娇,称得上是“粘着系”,配上他的身高实在相当具有违和感;据说说话非常难懂,总是引经据典的那位长兄,降谷零倒还没见过,但听起来像是性格严谨的人……
一家三兄弟的性格真是迥异。
趁着降谷零没注意的时候,诸伏景光侧着身体,悄无声息地拉开了背包的拉链,沉默地凝视着里头抱着跟自己一样大的手机,一点点用小爪子奋力地按着键盘的茶杯猫。
——果然,包里长出KIKI来了。
感受到光亮的犬井户缔猛地回头,正好对上诸伏景光那双幽幽的蓝色猫眼。
犬井户缔:……
诸伏景光:……(微笑)
雪色的茶杯猫收了收爪子,把还发着光的屏幕压到自己肚皮下,以一种强装出来的主人翁气质推给了诸伏景光一盒点心。
诸伏景光夹住点心取出,接着装作整理背包的架势,指尖微弯,将茶杯猫的背毛逆着狠狠地撸了两把,连两条讨好似地缠上来的尾巴也没放过。
毛毛蓬松到像是毛球的某人:……
借着诸伏景光刻意留下的呼吸口里照进来的光线,犬井户缔闷闷不乐地理起了毛。
可恶,好想咬他一口……
打定主意等下车就把他放生的诸伏景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直起身,只是一只手下意识地若有若无地护在包的旁边,怕巴士转弯或者急刹车的时候会撞到自家偷渡来的坏猫。
看见他的动作,旁边的降谷零本能地思考了一下。
是带了什么易碎的东西吗?饼干、曲奇那种?但是之前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诸伏景光被他看得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