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哪里……?”
那是诸伏高明从九条鞘寄来的东西里,唯一扣下的一件。
虽然不知道那位小姐到底是如何寄来的,但既然已经到货,该为它烦恼的就只有收货人了。因为是贵重的遗物,他没办法扔掉,却也没办法堂而皇之地留在家里——有孩子的家庭应当把不适宜小孩子把玩的危险物品妥善收好,这是常识。
藏匿是下下之选,却也是唯一选择。
“要问我从哪里找出来的吗?”犬井户缔把脸压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握住诸伏高明的手,一点点地覆盖住他的手背、指尖,“当然是家里——不过,高明藏东西真的很厉害。”
曾经的那几卷录像带,直到今天也没被景发现呢。
“但你还是发现了。”诸伏高明说这话时的语气让人略微有些琢磨不透。听上去很温和,却完全不是这个时候应该有的、或者说,和犬井户缔想象中会生硬冷沉的语气截然不同。
“……因为我也很了解高明嘛。要阻止我吗?”犬井户缔摩梭着他的手,声音无端显得沉闷,“是哥哥的话,我会乖乖听话的喔。”
……你如果真的听话的话,那这个问题本身就不该存在。
诸伏高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那把配备了满弹的武器塞进自己口袋:“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了,我不会替你作出选择……只是,KIKI,为什么要这么做?”
犬井户缔没有阻止他,听见他的问题后,甚至还配合地把自己的理由塞进了诸伏高明的手心。
那是颗精雕细琢,表面刻着奇异纹样的空弹壳。握在手里的时候轻飘飘的,还带着属于少年的体温。
但这是最沉重不过的理由了。
“……乌鸦。”诸伏高明借着月光打量起来。
“乌鸦。”犬井户缔肯定了他的自言自语,“大概是我不知道的魔女的纹样吧。”
“说什么神的信徒,明明就是魔女的使徒嘛。”他嘀嘀咕咕起来,“还是这么厉害的魔女。我从来没见过能把神秘度附在弹丸上的家伙,波稻也说没见过……”
之前就觉得了,果然还是应该管一下他的交友范围啊。
诸伏高明侧过脸,下颌微微上扬,抿着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说自己曾经在梦里见过这个图案,也没有告诉犬井户缔前几年这个图案还因为被一锅端掉的□□而登上了他从来不看的新闻频道。黑发少年只是眯了眯眼尾上挑的凤眼,微微偏转弹壳,举重若轻地接着发问:“哪里来的?”
“一觉醒来,就在手里握着了。”犬井户缔空出两只手,紧紧地从后面抱住他。明明现在是他在替诸伏高明遮挡着冰冷呼啸的夜风,诸伏高明却无端觉得自己抱着只细微发抖的猫,“这个是沙耶……她在梦里给我的东西。”
更准确的说法是在黑兔化作幻影散去后停留在原地的弹壳,但粗略地说是沙耶带来给他的东西也没有问题。
诸伏高明翻看了一会,确定除了型号、纹样外再也找不出半点线索后才妥帖地收进胸前的口袋,沉默地握住了犬井户缔的手。
是不符合他的冰冷。
“高明……被枪击,是什么样的感觉?”犬井户缔闭着眼睛,发问的声音细微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也许说些善意的谎言会打消犬井户缔的部分敌意,但是……
“不考虑特殊情况的话,除非一枪击中脑干,否则濒死前的痛苦基本相差无几。”诸伏高明凝视着底下翻涌的深海,相握的手掌不自觉用了些力,“受击位置是……?”
冰冷的指尖点了点他的胸膛。
诸伏高明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冰冷了起来。
……是肺。
这基本上……可以说是最痛苦的死法了。
肺被击中,血肉和器官受创的疼痛会在瞬息间传遍全身,紧接着会呼吸困难,大量失血,受击者会在失血的寒冷和麻木中,呼吸困难地挣扎着死去。
在他的沉默中,犬井户缔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