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自己的鞋尖。
老旧小区的居民三三两两在楼下散步,目光都停在这辆豪车和这个衣服鞋子上溅着泥点的女人身上,但她对周围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置若罔闻。
岳文治挪了挪身子,打开车门,一步已经迈了出去,听到身后赵景柯明亮干脆的声音。
“岳师,我不走。”
*
他们一起将师父的作品分批搬上了那个老旧小区的四楼,逼仄的楼道里没有电梯,只能一趟一趟的搬上楼,最后只剩下那个箭筒,赵景柯准备把它扛上楼,苑宇彤看着他后背没说话,默默推开了他,和师父一前一后搬起箭筒上了楼。
他只好去飞度车上拿苑宇彤的玉壶春瓶,弯腰的时候后背磕在车框,他眉心皱成川字,反手摸了摸被砸的地方,已经肿成一个小坡。僵直着身子上楼,到了门口又立刻平复了眉间。
岳文治市里的房子是一个狭小的两室一厅,时常没有人住,空气里漂浮着潮湿的水泥味道,箭筒就放在客厅正中间,四个人围着箭筒站在客厅都显得有些拥挤,他们一个比一个狼狈。
苑宇彤有些局蹐,师父进卧室拿出自己的一件太极服递给赵景柯说:“先将就换个上衣吧,你感冒刚刚好,我的裤子太短你也穿不了,一会儿让宇彤出去给你买件衣服。”
她低着头违心地说:“他的家不就在市里嘛,回家去不就行了。我不如带你先去医院吧。”赵景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事,先把这个换上。岳师,在哪里换?”
师父伸手指向一间小卧室,“那个是宇彤的卧室。”她再一抬头,赵景柯已经拿着玉壶春瓶把自己卧室的房门朝里关上了。
师父师娘也进了卧室去换衣服,四个人里只有她的衣服是相对干净的,裤腿上也已经溅满了泥水,风衣也被赵景柯一抱沾上了他身上的泥。她站在卧室门口倚着墙等着赵景柯出来。
赵景柯第一次进入苑宇彤的卧室,老宅里的卧室他还从来没进去过。卧室里整洁干净,老宅书房一样的布局,床单被套都是纯白色的,没有一点花纹,卧室的飘窗上没有女孩儿们喜欢的布偶玩具,毛绒毯子,而是放着一堆冷冰冰的关于书法的工具书,书桌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他把玉壶春瓶轻轻放置在书桌正中,又把潮湿的衬衫脱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衣服已经被墙砖磨花了,后背又一阵火辣辣的疼,背手一摸,那块被砸的皮肤粗粝,应该是破了皮。脏污的衣服没法放在她的床上,只能暂时扔在地上。
换衣的间隙,他突然意识到,老宅塌了之后他再也不能找借口和苑宇彤住在一起了,顾不得疼痛,心里又重新打起了算盘。
卧室门又打开,赵景柯拿着衬衫出来,穿着素色太极服他的气质都不同往常,温润了许多,像个不近凡尘却内心柔软的深山道人。只是袖子些短,他的手腕完整的外露,袖扣解开着,昂贵的手表表盘也裂了一道缝,表带嵌着泥渍。
“你还好吧,需要去医院吗?”,狭窄的过道里她平视只能看到他的喉结,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卧室里的日光仿佛全部都洒在他身上,有一种他与清辉融为一体的错觉。
仿佛又是一种错觉,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好像多了一丝悲天悯人的伤感。他眨了眨眼又摇头,牵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给她,“你在这儿守着我干嘛?担心我吗?”
苑宇彤目光躲闪,“这是我的卧室,我也要换衣服。”
赵景柯侧身让出一条路,顽劣地笑笑,“换吧,我也守着你。”
她白了赵景柯一眼,进门将卧室房门反锁上了,刚换了一条牛仔裤和一双白帆布鞋,过道那头的卧室里传来师父的一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