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猛的睁开了眼睛。
黑暗里,一个身影静静的坐在床沿看着他。
姜月尘吓得一激灵,怎么有种恐怖片的即视感?
“你什么时候来的?”姜月尘坐起身,问李烨。
“一个时辰前。”李烨的神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姜月尘默默掀了被子爬下床,想把灯点上。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心里怪不安的。
人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他顺势坐到了李烨腿上。
“还不准备回家?”李烨声音低沉。
“谁让你不懂节制,一点也不知道劳逸结合。”姜月尘愤然。
身后的人蓦然轻笑一声,呼出的灼热气息喷到姜月尘耳朵上,痒痒的。
“我都让你在李炎府上待了七日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歇够了,该回去工作了。
说着,李烨咬住了他的耳垂。
口腔温度滚烫,姜月尘打了个哆嗦,晃了晃脑袋,转过身来面对着李烨。
“啊烨,打个商量?”他抬手环住李烨的脖颈,额头抵着额头。
“嗯?”李烨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就是。咱们做什么都讲究一个劳逸结合对吧?就这个……”
“没得商量。”李烨打断他,把人搂得更紧。
“有得商量!七日一次行不行?”
“不行。”李烨冷漠驳回。
“七日两次。”姜月尘急了。
“四次。”
“三次!”姜月尘慌里慌张的,掐住李烨的两个耳朵。
“五次。”李烨神色淡然,说出的话让姜月尘心里一突。
“好好好,四次四次。”姜月尘败下阵来,气急败坏地在李烨脸上咬一口。
天可怜见的,斗不过,根本斗不过。
姜月尘欲哭无泪,热恋期的男人,太可怕了。
姜月尘搂着李烨的脖子,手指摩挲着他后颈的疤痕。
很早之前姜月尘就想问李烨了,他那一身的新伤旧疤,都是怎么来的。可他迟迟没问,怕触及对方心里的痛处。
他摸了李烨的伤疤摸了半天,这是他跟李烨在一起那么久养出来的习惯,总想摸一摸,亲一亲。
李烨垂眸看他,夜色模糊。
“想问什么就问。”李烨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有一些我知道,是李飒铋暗算的。可还有一些陈年的旧疤呢?”姜月尘想知道眼前人的过去,想知道,他满腔恶念从何而来。
那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能体会到,李烨其实是个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人,他本性清冷寡淡,除了有点小记仇,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想当初,姜月尘对李烨做过偷窥这种龌龊的行径,李烨也没对他痛下杀手。
他不相信李烨是个大恶的人。
李烨的气息沉冷几分,半晌才开口道:“是我母妃。”
李烨尚且年幼的时候,聪慧开朗,活泼好动。他的母亲,是皇帝的贵妃,琪贵妃。起初的她温柔贤惠,教子有方。
后来,琪贵妃怀了第二个孩子,是个早夭的小公主,三岁那年落水溺亡,年幼的李烨昏倒在旁。
琪贵妃爱女,一腔爱意和恨意交织,全然付诸到了年仅六岁的李烨身上。
她得了疯病,清醒的时日不长,每每疯着的时候,就对李烨非打即骂。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抱着他哭着道歉,哭着哭着,巴掌又落下来。
一个得了疯病的女人,住了冷宫,吃着糠食,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
随着孩子慢慢长大,琪贵妃下手愈加狠辣。
她常常疯着问他:“为什么害死了我的女儿,你为什么不救救她?”
李烨也常常会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什么?找不到答案。
无论什么时候,伤口被撕开,总是很疼的,渐渐的他也不再去想这些问题了。活着就已经很艰难,那些错与不错的问题,都已经无所谓了。
就这样在地狱里苦苦挣扎了十年,女人在某个寒凉的夜里挂了三尺白绫,就这样死在了冷宫。
这个时候,十六岁的李烨性格已经变得阴沉冷漠了。那天夜里,他静静地看着上吊的女人,心里平静,带着一点释然。
他早已经记不清,这样的场景在梦里出现过多少遍了。年幼的时候,恨得入骨,每天都期望着母妃死去,能放他一条生路。
可是后来,当真面对那样的场景之时,除了平静,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恨意滔天,也没有酣然快意。她死了,仅此而已。
也许是因为,这个女人哪怕疯了半生,却也曾给过他短短几年的温柔和爱意吧。
长大的李烨,慢慢地发展自己的势力,查清了小公主的死,把凶手亲手抓进天牢,流放宁古塔。虽如此,却落下个残害手足的莫须有罪名。
不过,他不在意。世人眼里,他的好与坏,对他而言都不重要,那不过是些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罢了。
他想,这也算是了了那个女人一生的遗憾吧。
李烨从来都无愧于任何人,除了那个年幼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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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尘脸上凉凉的,他抬手一摸,全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