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的嘲笑和质疑,他能够坚持到最后,只因身边有这么一个义无反顾支持他的朋友。
他回来了,可是朋友即将永别。他接受不了这种残酷的现实,泪水又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他哽咽了,歌也跟着跑调了。刘琛伸出那只皮包骨的手,轻轻拍了他一下,说:“你的歌唱跑调了,好好唱吧。”
冯艺只能紧咬着牙,闭着眼轻轻地点头,他难道连朋友最后一个愿望都无法满足了吗。他的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又多了几分颤抖的悲伤情感。
这是整首歌的**: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
唱到这里刘琛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生死力竭地唱出那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心中所有的不舍与不甘在那句歌声中完全传递出来。他的嘴里,跟着这句歌词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口殷红的鲜血!
过分激动的情绪,加上全力的嘶吼,他本来就脆弱不堪地喉咙又一次裂开了。冯艺立刻蹲在他身边,不停地摇头说:“不唱了,我们不唱了……”
可是刘琛很坚定地说:“唱完!”
冯艺只能强压着嘴唇的颤抖,一句一句地将最后的几句歌词唱完: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听完,刘琛满意地闭上了眼睛,他轻轻地说:“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能在一起再唱这首歌,真好……”
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带着几点血沫,刘琛的话好像没说完,但他已经没了动静。脆弱的身体加上急性地内出血,刘琛几乎没感到什么痛苦就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旁边示波器上的波形图变成了一条平实的直线。冯艺不敢抬头,他还沉浸在那份波涛般的悲伤中无法自拔,他还在反复吟唱着最后那句歌词:“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哪会怕……”
世上再没你我。
只剩我一个了。
齐星宇和易天可在门外,他们看不见屋内的情景,只能听见刘琛在病房内时断时续的歌声,他们听出了他歌里的悲伤便不去打扰。他们还天真的以为,刘琛会恢复身体,给冯艺一个巨大的惊喜。
歌声消失,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唤起易天可梦魇的电子提示音:
滴——
顾不了那么多了。易天可立即推开门冲了进去,看见示波器上那条象征着死亡的直线时,她无力地后退,一直撞到齐星宇他才停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
易天可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当初妈妈走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难道连大白的科技都无法挽回这个人的生命吗?她双腿失力,几乎要瘫坐在地上,齐星宇扶起了她。易天可回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抱住了齐星宇,她的泪弄湿了齐星宇胸前的衣裳。她想起了母亲离开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心中潜藏的悲伤,所以她才哭的如此干脆。
她不过是想拯救一个在死亡边缘的人。
善意终究让这个垂死的人更快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大白不顾一切地想要挽回,可是它也无法救活一个已死之人。
时空,已经做出了它的修正。
火化那天,这个酷热的季节出现了难得的阴天。浓云压住了一半的天空,紫色的雷电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好像压抑着一场暴雨,即将冲刷这个世界。
火焰将一切都烧成灰烬,只留下那些永远埋藏在生者脑海中的记忆。那么大个的一个人,死了之后,原来只有这么一小盒灰,那么轻,那么孤单。
“对不起。”易天可在冯艺身后说。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还想感谢她为刘琛支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呢,可是那些客套的话他又说不出来,最终他叹了口气说:“这不怪你,他走的时候是微笑的,他没有什么遗憾的。是我对不起他。”
冯艺的话让易天可恍惚了一下,她会想起那个有点阴沉的午后,她的妈妈躺在那个有点脏乱的小病房,安慰着小小的易天可:“小可,你不要怪爸爸,妈妈也不怪他。他是为了我们更好的生活啊。在这么艰难的时刻,我不能陪在他身边。是我对不起他。”
易天可清楚地记得妈妈离开时候的模样,刚得到一点喘息机会的易云腾从病房外赶来,陪着妈妈说了会话,然后妈妈就离开了人间,离开的时候,妈妈好像也是浅浅地笑着的。她也没有遗憾吗?年幼的易天可不明白,她拼命地哭喊,捶打在易云腾的胸口,她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她长大了,已经没有那么恨父亲了。她明白了,易云腾那时候的无力感。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易天可看着冯艺问道。
冯艺抬头看了一眼涌动的云团,如果不早点走的话,这场雨可能就要挡住他前进的路吧,他说:“回去吧。”
易天可不明白,她又问:“回哪?”
“回到那个我们一起长大的小学校吧。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听说那里也已经重新装修了。小学校缺一个音乐老师,我回去凑个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