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是仇恨,而是赤裸裸的蔑视,就像是大象在看一只小小的蝼蚁,虽然在高大的城墙之下,唐福也比蚂蚁大不了多少。但杰克里德就有这样的感觉,皇帝陛 下似乎根本就没有将阑珊城以及城中的数万城卫军放在眼里,仿佛举手便可覆灭。不过时间快要到了。杰克里德紧张得抬头望了望城墙上头,虽然约定的信号还没出现,但也就是片刻的事。仿佛察觉到杰克里德的不安,唐福终于结束了他的“面 壁”时间,回过头问道:“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吧?”在路上,杰克里德已经详细告诉过唐福,因为阑珊城闭关自守,原本城门只在凌晨开放一两个钟头的规定也取消了,所有城门都从里头用夯土塞实堵死,没有绝 大的人力物力根本不可能打开。当时唐福只是嗯了一声,但杰克里德还是将情况大略地说明了一下——照理说,以阑珊城百万人口的规模,每天城门不开简直难以想象!城里的黄白便溺之物、还有各种各样的垃圾都要运出来,城外的货物、人员也要进到城里头,一进一出的人流和商品如同血脉一样贯通了阑珊城的日常活力。血脉不通,人就离死不远 了,城市也是如此。但是丧心病狂的城卫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别说遥远的未来,他们就连眼前都已经自顾不暇。当他们发现有钱的阔佬以及稍有实力的中产家庭宁可抛弃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业,甚至将金银细软都埋起来,只带着一家老小都要出城逃难;还有无孔不入的义军不停地以各种方式,偷偷摸摸接应来路不明的各色人等进入到 城内,之后义军的势力就越发庞大了。 认识到这两点之后,城卫军果断地将所有城门锁闭,哪怕因此阑珊城成为地狱,哪怕地狱之中恶鬼横行,哪怕遍地饿殍易子相食,他们都已经顾不得了。杰克里德买通了南门的守卫,到了晚上预定的时间,对方会放下一个能容下至少两个人的大篮子,人进入篮子里之后,再由城头上的守卫们合力拉上去。事实上这也是当下唯一可以进出城的方式,当然这种行为也是违反规矩的,必须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行——杰克里德花人家的钱压根不心疼,他为了这一出一进给了守 卫们一大包金银和珠宝,这还只是出去的钱。当他带唐福进城之后,他还会给守卫们一包兰德大陆魔法总工会发行的魔法兑换券,就是之前雷海茨的幕后老板用来贿赂城卫军小头头林麦纳麦的那玩意。只不 过雷海茨看到的那一叠兑换券,还不到杰克里德那一包的十分之一多。否则,即便那些守卫们再见钱眼开,也绝不敢在这风口浪尖大开方便之门。如果事情败露,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城头上的那些大兵们,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 会被伦纳德给喀嚓掉。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代价足够大,杀头的风险自然也有人敢冒。正说话间,城墙上头出现了一个火把,原地划了一个空心圆圈,如是者三。这是约定的信号。杰克里德同样点燃手中早就预备好的火把,上上下下垂直晃动了三次。暗号对上了,没出任何岔子。当吊篮晃晃悠悠按照约定的地点放下来之后,尽管胆大包天,杰克里德还是感受到了一种近乎让他窒息的恐惧。在他前面跨入 吊篮中的人,是整个法罗首相府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往大了说,是已经掌控了千山、库拉斯两大帝国的神族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知有多少人心心念念想要抓住这个年轻人,不说封侯拜相,起码后半生富贵无忧是没跑了。他一身系着整个兰德大陆的反侵略大业;他一个人凝聚了精灵族和人类全部的复兴希望;他手下有着只忠诚于他的几十万虎贲!如果,万一,唐福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就算把他杰克里德身上的每块肉都撕下来,也弥补不了。早 知道就听那个死气沉沉的恩布尔的话了,让陛下留在武明镇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唐福已经回过头来招呼他了:“兄弟,发什么愣哪?上头的弟兄们还在候着呐!”杰克里德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霸气四溢的君主,瞬间变成了一个混迹底层的小混混。唐福笑嘻嘻地盯着他,神情中再也看不到刚才的思虑、专注与久居上位的气势,相反,现在看上去唐福就是一个标准的大混子——这种人杰克里德不要太熟悉,他们靠着欺压弱小良善为生,蚂蚁身上也要刮下二钱油, 鹭鸶脚爪也要剔下一两肉。但是,到了某些危急时刻,他们往往又化身为正义的一方,给那些他们鱼肉过的平头百姓们遮风挡雨,至少有他们在,百姓们的日子要好过不少,也就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句俗语所形容的人物。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他们极其弱小,但往往又比普通人更加强壮、狡诈、残忍,拥有铁一般的意志和混不吝的性格;他们位于食物链的底层(不是最底层),却有着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想象不到的智慧和技巧,能够在险恶的环境中左右逢源,甚至生存得很好;他们看上去无恶不作或者 游手好闲,但却往往有着坚定的信念,不惜一死也要完成自己坚持的信仰。 “好唻!”杰克里德答应一声,快步跨入吊篮之中,心中咚的一声,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前面之所以担忧唐福的安危,主要是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