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谦没有注意到明姗姗话语有些奇怪，走进了病房中。

倒是边沿和董汐，脸上挂着早有预料的表情。

听到关门的声音和脚步声，沈高阳将药物放在了病号服的口袋中，喊了声：“祁谦。”

祁谦只是“嗯”了一声，二人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自从沈高阳重病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交流过了，再后来祁谦学业繁忙，两人交流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这次祁谦从加维克城回来，知道沈高阳体内的黑玫瑰病毒爆发后，两个人的观念又产生了分歧。

现在想起来，上次毫无芥蒂的相处，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沈高阳想了很久，道：“你知道我重病了吧？”

祁谦有些无语，几乎是本能的以从前的话语回复了一句：“我不是瞎子。”

“给我倒杯水，和明姗姗聊了半天，有点累了。”沈高阳指示他，“如果可以的话，去二楼给我买块面包回来，有点饿。”

之前沈高阳都是靠着营养液过活的，不吃饭也没什么。直到这次，祁谦回来，沈高阳表明自己放弃治疗之后，就没有在输过营养液了，都是吃着祁谦他们买回来的食物。

现在的沈高阳的食欲早就没办法和以前相比了，最多只是吃一点点就无法吞咽了，但他还是坚持不用营养液。

这段时间沈高阳一直都是这样指示祁谦给自己买自己想要你吃的食物，祁谦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张嘴骂了句：“我是跑腿的啊？”

骂完了却还是给沈高阳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桌上有专门放水的凹槽，这是为沈高阳设计的，自从他失明之后就一直是这样了，沈高阳自己也习惯了杯子放在这个位置，也不会将杯中的水洒出来。

祁谦问了句：“面包是要他们现做还是，要已经做好的？”

面包现做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

“现做的。”沈高阳道，“偶尔一次。”

“滚啊。”

祁谦骂完之后，还是离开了房间，见到边沿他们，向他们道：“沈高阳说让我给他买块面包，我现在去，沈高阳那边就拜托大家看着一下了。”

不等众人回答，祁谦就离开了病房。

边沿叹了口气，起身正准备往病房的方向走，却被明姗姗拉住了。

明姗姗只是道：“他不想影响你们的状态，所以，别进去了。”

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原本准备进入沈高阳的病房的边沿停了下来，没有踏出那一步。

祁谦并没有关门，门虽然没有大开着，却也留了一些缝隙出来。沈高阳隐约有听见一些病房有脚步声，在脚步声停下的时候，沈高阳长长的出了口气。

凭他对明姗姗、边沿和董汐的了解，董汐早就知道她不想活了，应该是明姗姗拉住了边沿，阻止了边沿进入病房。

沈高阳打开了药物外面的包装外壳，将药丸倒了出来塞入口中，勉强撑起身体，拿到放在旁边的水杯，把药物吞下，药物带着一点苦味。沈高阳把水杯放在了旁边，还是保持着坐直的姿势，双手放在被子上。

正如明姗姗所说，药物很快开始发挥作用，沈高阳的眼睛原本就看不见，自然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慢慢地，鼻腔中一直弥漫的药物的味道闻不到了，换气孔所发出的“呜呜”声他也再听不见，就连柔软的被褥他也都感觉不到了，药物的苦味也缓慢消失，整个人的灵魂就像是飘在空中。

五感尽失之后，沈高阳只觉得时间变得慢了很多。他想了很多东西，想如果不是祁谦，自己在幼年可能就死了；想自己的父母和祁谦的父母还在的时候，大家过的生活；想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祁谦、季语、明姗姗、边沿、黎柳儿；最后想了想大家的梦想。

如果边沿真的能够做到让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再也没有等级，那就太好了。向他和祁谦这样的人，如果能掩埋在历史中，那就太好了。

沈高阳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忍不住向后倒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屋内传来的“砰”的一声后，各种仪器接连不断的发出警报声。

一直坐在旁边的医师吓了一跳，第一个冲进了沈高阳的病房中，看着沈高阳往后仰躺着，脸上为数不多的没有黑斑的地方，都长满了才刚刚冒出来的小黑点和小黑斑。

每一块黑斑的样子看上去都差不多，就像是盛放的黑玫瑰一般。

尽管众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在确定了沈高阳死亡之后，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明姗姗上前将沈高阳的眼前缠绕着的长布取下放在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