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曜再次被胡阁老拖着来到正宁帝面前时,自己也有些无奈。
摸着良心讲,萧景曜觉得自己这两次虽然没有主观意愿上想搞事情,但最后总能搞出大事情来。和这次的账本出问题相比起来,上次府兵偷银子一案都算是小事了。
府兵偷银子还只是户部官员监守自盗,这一次,萧景曜查出这么多账目有问题,那可是涵盖了大齐一半多的疆域。中央官员和地方官员勾结起来,堂而皇之地侵吞国库的银子。这次事情的性质可比上回库银失窃恶劣多了。
上回库银失窃,胡阁老只是愤怒。而这一回,胡阁老愤怒之余,竟然还多出了几分惧怕。
上回顶多是把户部官员清洗了一遍,清洗的还多为官职相对较低的官员。这次的案子要是查清楚了,整个大齐都要为之震动,官场绝对要来上一次从上到下的大清洗。
能够将手伸得这么长的人,位置定然不会低。长年累月下来,也不知他们笼络了多少官员,其党羽不知有多少。拔出萝卜带出泥,正宁帝这一次拔萝卜,那怕是要将整个大齐的官员至少拔出一半。
难怪胡阁老这样硬气的人,得知了这事儿之后,心里都在打鼓。
搁谁谁不慌啊?就算是李首辅碰上了这事儿,整个人也得跟着抖三抖。
胡阁老都有些佩服萧景曜的能耐了,这小子有问题是真的就能立马刨根究底啊,其他人被表面功夫糊弄住了的时候,萧景曜已经抽丝剥茧找出问题,直指问题源头了。怪不得秦致远当初也眼巴巴地盼着萧景曜去大理寺,就萧景曜这刨根究底分析问题的能耐,去了大理寺,定然也能大放异彩。指不定大理寺库房里堆着的那些陈年旧案,萧景曜花上一阵功夫仔细分析完案卷后,就能找到新线索,而后就跟绣娘绣花似的,飞针走线嗖嗖嗖就将案子的线索给理清楚,顺利找到凶手。
正宁帝看到萧景曜带来的账本,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萧景曜都不敢直视正宁帝怒火熊熊的双眼,只看到正宁帝不断起伏的胸膛和剧烈的喘气声。似乎是气得太狠,正宁帝喘着粗气,右手就捂住了心口,脸色也变得有些痛苦,整个人都趴在了案几上,吓得胡阁老三魂六魄都离家出走,都忘记了君臣之别,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正宁帝的手臂,“陛下!切莫为了这等蝇营狗苟之辈伤了龙体!来人,快传太医!”
殿中立即有内侍拔腿就往太医院狂奔而去。
苏世安小步快跑来到正宁帝身边,扶住了正宁帝的另一只手臂,手上轻轻给正宁帝顺气,又从衣襟中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从里头倒了两粒药丸放在正宁帝嘴边,“陛下,快用点药。”
正宁帝张嘴将这两粒药丸吞进嘴里,苏世安正好将茶杯递到正宁帝嘴边,正宁帝就着茶水,艰难地将药丸吞下,堵在心口上的那股子闷气才稍稍好转了一点点。
殿中只剩下正宁帝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萧景曜和胡阁老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站在原地,不敢再看正宁帝一眼
。
正宁帝喘了好一阵的粗气,呼吸才慢慢平缓下来,脸色也不若方才这般难看,捂着心口的右手也放了下来,冷静地吩咐胡阁老和萧景曜,“此事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萧景曜和胡阁老心下一紧,赶紧应下。
萧景曜更是心下苦笑,亲眼见到正宁帝身子不适,苏世安还随身带着药瓶,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窥伺帝踪都是大罪,故意查探帝王的身体情况,那绝对是掉脑袋的事。现在问题来了,殿里还有其他伺候的人,万一有人将这事儿传了出去,萧景曜和胡阁老该怎么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景曜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正宁帝却很冷静,闭着眼睛任由苏世安揉着他的太阳穴,右手食指在案几上敲出规律的节奏。哪怕有人来报,说是刘太医已经到了,正在外头等待正宁帝传召,正宁帝也只是摆摆手,示意让刘白芨继续在外头等着。
良久,正宁帝蓦地睁开了眼,眼中寒芒四射,杀气蓬勃,虽然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但萧景曜和胡阁老都明白,正宁帝这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滔天的怒火。
胡阁老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看到了先帝。那时候先帝就是这样,高坐在龙椅之上,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群臣,即便是笑容,都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京城高官和各地官员勾结,好得很。”正宁帝微微一笑,倏而看向萧景曜,“你怕死吗?”
萧景曜坦然,“自然是怕的。但孟子有言:‘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为朝堂社稷,臣甘愿冒险。”
这个炸/药桶是萧景曜点燃的,让别人出去以身挡炸/药,自己在后头收好处,萧景曜也干不出这事儿。
在正宁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景曜已经知道正宁帝想让他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在听到萧景曜的回答后,正宁帝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些,而后冷声道:“既如此,萧景曜听旨。”
萧景曜赶忙应道:“臣领旨。”
“朕便命你为巡查钦差,彻查各地官署的账目问题。朕特赐你天子剑,但凡碰上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