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温和的面容俱被撕去, 两个人隔着一道门缝对峙,彼此露出面具下粘腻可怖的獠牙。 阿檀已经度过窒息反应最剧烈的阶段,此时正艰难地控制呼吸, 不让自己颈间的伤口再度崩裂。她的膝盖瘫伏,平跪地板上, 而脖颈微微一动, 温热的刀锋切割皮肉更深。 那只指尖挟刀的手亲昵地往下, 拔出刀锋,虚拢地抵在阿檀的大动脉。 又一大泊血从阿檀脖子里淌出来,蹭在她黑乱的头发上, 血珠缓缓下滴, 弄脏雪白领口。 宫纪握枪的手硬瘦秀丽,极其冷静极其平稳。枪管放在阿檀侧脸边, 与门缝里那只黑沉的枪口遥遥对峙。 蜷川龙华惊怒未定,隔着一扇门逼问:“宫警视,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拿刀对着我的管家,是想杀人吗?” 鲜血划过宫纪的眉骨、眼骨,沾在面颊上。她身姿岿然不动,一双不含感情的眼睛朝那边望过去。 宫纪单刀直入, 反问:“你也配拿‘杀人’质问我?” 蜷川龙华不再说话, 她沉默着,微微转动枪口, 对准了阿檀的脑袋。 宫纪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你抛弃了母亲、父亲,弟弟,现在连同你有利益纠葛的阿檀也能舍弃。你现在在想什么, 是不是正在思考如何用两具尸体编造一个谎言?” 她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察的讥诮与轻蔑:“枪杀阿檀之后, 你确定能杀掉我?” 阿檀喘息着, 目光动了动,也朝藏在门板后的蜷川龙华望去。 “听说你们十六岁就成为了玩伴、主仆,怎么样,阿檀现在变成了一个碍事的人,你要处理掉她吗?” 蜷川龙华目光沉沉,将枪柄握得更紧。 她很少见到宫纪这样理智又疯狂的的警察,她身具无人能及的反应力、判断力和行动力,无视律法秩序和道德规训,如一往无前的尖刀,行动时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锋锐寒气。 当时,她仅和电话另一头的“铃木顾问”交谈了几句,突然发现了异常之处,立即挂掉电话匆匆返回书房。可就是在这短短的五六分钟里,宫纪卸去了阿檀的四肢关节,让她成了一个形状凄惨的靶子。 蜷川龙华清楚阿檀的能力。五分钟时间,宫纪制服了阿檀,自己却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到了这个局面,宫纪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宫纪那张沾了血的脸半藏在阴影里,看上去瑰丽又可怕,她轻声问:“很意外是不是,为什么安插在警界的眼线没有给你传消息?” 蜷川龙华猛然反应过来:“你根本没有申请逮捕令,你这是违法执行……” “我们找到证据的消息传出去,你逃跑了怎么办?”宫纪微微侧头,笑道:“现在看来你根本不打算逃跑,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政商勾连,所有罪恶都能被轻飘飘揭过去? “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就算升职再快,你也不过是一个入职不到一年,根基尚浅的警视而已。”蜷川龙华冷笑:“年轻的警视小姐,这件事传出去,你以为自己还能好好做你的警界新星吗?滥用职权,行政违法,这就是你用冲动换来的罪名和处分。” “而且。”蜷川龙华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要逃跑?” “即使到这个局面,你也什么都不愿承认,对吗?” 宫纪紧拽着阿檀,丝毫不把这种威胁放在眼里,“就不劳你挂念警察的规矩了,我这个警视没你说得那么不堪,也不害怕你口中所谓行政违法的指认。” 走廊上响起纷沓脚步声,蜷川家的保镖围了过来。站在门外的蜷川龙华一抬手,那些保镖脚步一停,沉穆地立在了原地。 “我差点忘了,蜷川氏也加入了政府出台的保护计划,签订了那份协议书。”宫纪倾听着走廊上的动静,漫不经心地评价,“看来对你们这种恶行累累的企业家来说,政府的保护计划只意味着能够理所当然申请枪支,增进安保力量,倒是一点都看不到自己应尽的责任。” 她屈膝从地上站了起来,手臂一用力,阿檀瞬间因疼痛而脸色微变,被拽得直立而起,和宫纪一起半倚靠在书柜上。 她的动作大开大合,毫不避讳那管直对着自己的枪口。 蜷川龙华看着她们移动,枪口不断偏移,却也不敢真正做些什么。 其一,宫纪显然无惧生死,她不太敢赌自己能不能从宫纪手底下活下来;其二…… “你应该清楚,我敢这么做,是因为我手里有能给你定罪的决定性证据,如果你想在自己的罪名之上再加一具警察尸体的话,就尽管朝我开枪。” 宫纪一双眼睛寒亮如星,不闪不避地和蜷川龙华对上了目光,“怎么样?蜷川小姐,现在,我这个警视有和你对话的资格了吗?” 蜷川龙华下颌骨紧绷,目光阴狠,度量几个瞬息后,她手中的枪缓缓从门缝里退了出去。 直到此刻,蜷川龙华还是不相信,宫纪这种人居然能做出牺牲自我的行径来。 今枝供罪,康介自首,蜷川龙华匆忙掩盖曾经的罪行。她只要熬过这段时期,等到竹内真嗣一案盖棺定论,警方便再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对自己进行调查。随着时间流逝,这场风波也将消弭无声。 她心狠手辣的同时又胆大谨慎,又善于投机取巧钻营法律漏洞。十年来,她抹消罪证的手段早已炉火纯青,根本不会让那些警察抓到一点实际证据。 除了她人生的一大败笔——一封在七年前写就的信,里面详细记载了她毒杀父亲的全过程。 那是唯一能给她定罪的东西。 年少慕艾,她曾一字一句地写下自己的罪行,把这封信亲手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