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演的流派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但每个成名的演员,都有一套自己的心得,其中的一些比如我,就衍生出了一套方法。”
关琛侧了侧脑袋,疑惑道:“成名的演”邢焰加大了音量,没给机会让关琛把疑惑说完:“我们表演班,拿到一份剧本,找到一个角色,首先要问一个问题这个角色想要什么?”
关琛的注意力被邢焰说的内容吸引住了。
“或者说,这个角色的目标是什么?他想要得到什么?”邢焰进入了授课状态,语气娓娓道来,“每个人物,都有一个目标,或者说是想要的东西。这个目标驱使他们行动,让他们去发生冲突,去斗争,去说话。”
关琛认真地听着。
邢焰拿起剧本,问关琛仔细看过了吧?
关琛点头。
邢焰问:“你这个角色的目标是什么?”
“SHA警。”关琛没怎么犹豫地就回答了。剧本里的反派不杀普通人,却尤其喜欢玩弄条子的性命,并以此为乐。
邢焰听了却摇摇头:“这只是最浅层的,你再往深里想。”
关琛思索了一会儿。里面的反派抢到钱之后,但又不在意钱的多少,因为他们享受的是犯法的过程。
关琛回答:“他想通过SHA警,享受刺激。”
“再深一点。”
还要深?关琛继续思索。反派表面上是个普通的小警察,但背地里玩极限运动,疯狂犯罪,反差很大,很不像警察。
关琛眼前一亮:“因为他那个当警察的爸从小虐待他,所以他仇恨警察,他一系列举动其实是想报复他爸?”
但这个回答依然没能让邢焰满意。
邢焰问:“他如果真想报复,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攻击,或者杀了他爸呢?”
是啊,为什么不直接反抗呢?关琛愣住了,他恍惚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童年的片段断断续续地闪过,童年遭遇家暴虐待,他虽然在初中的时候成功反抗过一次,但在那之前,他其实无数次想过反抗,无数次的徒劳。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人的眼睛,闻到那个人的气味,感知到那个人的靠近,他整个人都瘫住了一样。面对落下来的拳头,他除了缩起身子,其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思考不了。
他知道那个人因常年酗酒,身子已经十分孱弱,而他体格变得越来越强壮,要放倒那个人并不困难,但他就是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不是看到母亲快快被活活打死,他一刹那不会冲破恐惧,然后遵循本能反应,冲上前去反抗。
“因为他不敢”关琛语气恍惚道:“他不敢面对那个人。”
“所以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逃。”关琛抬头看向天花板,说:“逃离那个家,逃离身上那层衣服,逃离这个世界。”
这次没等邢焰往深里问,关琛就以近乎呢喃般的语气说了下去:
“但是他没有勇气,不管是反抗他爸,还是自杀,他都没有勇气。所以他逃向了游戏,网络游戏、极限游戏、甚至把违法犯罪也当成了游戏来玩。故意把自己置身最危险的处境,但他对死没有畏惧,相比较死,他心里有更恐惧的东西。他不怕死,因为他想逃离这个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也没有意思的世界。
他知道,把自己的命糟蹋践踏,是子女对父母最后,也是最狠的报复。”
邢焰听完后,沉默了几秒,说:“很好,你已经找到了你心目中角色的内核,完成了构建角色的第一步。”
关琛依旧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动也没动。
邢焰拿起苹果,慢慢削起了皮。
一边削一边说:
“人只要存活于世,就会有痛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年少成名,但后来又废了自己,欠下一大笔钱,拥有过的东西什么都没了,那段时期我差点自杀了,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慢慢走了出来,继续去演戏。不全是为了赚钱,而是因为我在表演的时候,我可以把那些痛苦,那些后悔,尽情地放进表演里面。然后我的痛苦慢慢减轻了,演出来的角色也更有生命力了。
我后来遇见过很多演员,发现他们各有各的痛苦,这些痛苦一直折磨着他们,成为他们生活上的阻碍。
所以我总结出了我的表演法,开了这个表演班。
这个表演法的核心就是直面内心的痛苦,把这些痛苦,化作表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