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过早午饭,大队的锣鼓又咚咚咚响了起来:全体社员们,全体社员们,速速赶到晒谷场开会,速速赶到晒谷场开会。 不知情的人都愣住了,这可真是难得,全体开会,要干啥? 王满囤不似有些大队长,三天两头爱开会彰显存在感和自己的权威,他没事是不爱开会的,最多春耕秋收前开个动员大会,或者上面有什么重要指示时才会把大家集中起来。 这大冬天的都在家里窝着,开会多折腾人啊! 昨天跟着去胡老太家的只是少数人,这些人回家后天差不多暗了,只在家里说发生了啥事,好多人都不知道呢! 于是,大家急溜溜地往晒谷场赶,一边走一边讨论。 “听说了吗,胡老太……” “咋了咋了,你再说说……” 队里开会,知青们也要去的,等晒谷场人到全了,王满囤站在石头和木板搭建的简易木台上,旁边是黑着脸的老支书,还有几个他们没见过的人。 “好了,大家安静,昨天,我们大队发生了一件性质极其恶劣的事!”他把胡老太在家里设祭台的事讲了,说完,台下哗然一片。 其实,祭拜祖先这种事很多人家私底下都在做,毕竟是上千年的传统了,哪可能说抛掉就抛掉,偷偷摸摸做,别给人发现,队上的干部不是啥事都喜欢往上汇报的,一般也睁只眼闭只眼。 明目张胆设祭台是过分了,但最让大家愤怒的是胡老太设的她前头男人的祭台。 姓赵的和他们前进大队有个毛的关系啊,你嫁进咱们大队,吃着咱们大队的口粮工分,却还念着前头的男人,这叫白眼狼,猪狗不如! 何况,你家还不干活,尽压着姓王的伺候你们,胡老太后嫁的男人姓王,虽然老人都不在了,但还有不少隔房的兄弟呢,平日里过自己的日子,不咋亲近,这种事,肯定要为自家做主的。 “大队长,咱们王家不要这种媳妇,她两个儿子也和咱们王家没关系,我们要休了她!” “对,休了她!”几个老头站出来,气得都站不稳了,这个老太婆,简直是爬在他们头上拉屎拉尿,太恶心了。 “现在咱们新社会了,没有休妻那一套!”王满囤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村民们愤怒的那点事反而没有具体的罪名,毕竟那男人都死了,说搞破鞋都算不上。 “介绍下,这是咱们公社民兵连的同志,大家鼓掌欢迎!”王满囤请几个同志上前,一个国字脸的男人神情严肃,看着被压在台上的胡老太三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罪名,什么宣扬啥啥思想,反啥啥的,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最后总结,“他们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产建设,是我们无产阶级劳动人民的的阶级敌人,关于对他们的处决,由公社和县里决定,到时候会下发统一文件!” “现在,请全体社员对敌人进行批判!” 咋批判,陆西橙一脸懵,霍竞川捡起一块小石子放进她手里:“扔过去!” 这就是批判,每个人都要扔,不能扔大块,怕不小心给人弄死了,至于影视剧里拍的臭鸡蛋烂菜叶根本没有,就扔小石子,或者吐口水,不能不做,那会被认为是对上面决策的怀疑。 胡老太和两个儿子在最前面,她衣服被扯烂了,披头散发,没有半分以前的体面,赵喜胜和赵喜利一个腿断了,一个脸青紫,脸上血呼啦哈,哭着要爹要娘,也不知喊的是哪个爹! 后面的孙子们也都哭成一团,往女人们身后躲,那些媳妇和女孩子们反倒满面麻木。 等这边批判完了,去县里罪名下来后还要游街示众,这是现在的基本流程。 陆西橙忽觉索然无味,把石子轻轻扔过去,和霍竞川先回去。 大队一些和霍竞川有过摩擦的看到他眼神躲躲闪闪,因为这次胡家的事是他捅出来的,他们也怕呀,毕竟谁家没点龌龊呢,万一这小子记仇,他们可咋办,然后又逼着自己扯开嘴角笑,那笑容比哭还丑。 等走出人群,陆西橙才问道:“是不是犯了罪都会这样?” 霍竞川想了想,摇头:“其实,如果他们家姓王,事情不会这样到这个地步。” 在一个地方,有根基和没有根基是不一样的,有很多沾亲带故的人,处理起来就会有很多顾虑,可能就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或者队上给点处罚,不会上报到公社。 他们这件事,对他们前进大队的男人们来说是耻辱,没人会帮着他们家说话。 他家嫁进去的媳妇们,娘家不愿意沾上这种麻烦,基本不会站出来说话。 而他们离开赵家那个大队太多年,不走动关系肯定都疏远了,即便想找人撑腰,可没人帮忙带话,所以他们孤立无援,落到那个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