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显没在外面待太久,和医生聊完后他就回了病房,助理已经把床头摇了起来,谢景摘下了呼吸罩,歪着靠在松软的枕头上喝水,看到他走进来,便露出一个苍白的、浅浅的笑容。
那一刻,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知道不代表就能接受,如果他能够接受这样的结局,又怎么会在这里额外虚度一年的时间?
说到底,就是因为不甘。
指尖还带着些许残留的烟味,他用手背轻轻贴了贴谢景的脸,浅尝辄止,很快就收了回来。
助理目光在他们之间绕了绕,懂事地找了个理由下楼买早点去了,没再待在这儿。
他一走,谢景的状态明显放松了许多。
穆山显看了眼药盒,“都吃完了吗?”
谢景点点头,小声抱怨:“嘴里没味儿。”
穆山显捏捏他的手,问:“想吃些什么?”
谢景又摇摇头,“没胃口。”
“你现在要养病,不吃怎么能行?我叫小林带份黑米粥过来。”穆山显刚要打电话,忽然有一只夹了夹子的手轻轻按住他。
“带两份,”他眨了眨眼,“还想吃奶黄包。”
穆山显捏了捏他的耳朵,耳朵尖微凉。
“嗯。”
·
小林买完早点,已经是七点了,外面陆陆续续有了行人,夏日的清晨天光大亮,风吹响路边的梧桐,空气格外清新。他走在被清扫干净的马路上,想到昨晚半夜被上司电话惊醒、从迷茫到瞬间弹起的场景,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恍惚的梦。
回到医院时,正好赶上护士给谢景抽血,四五瓶抽血管摆放着,好像正翘首盼着从那条细细窄窄的血管里抽取到足够的养分。
穆山显站在一旁,目光一刻不错地看着护士的动作,等她抽完血后,便接过了棉签按压止血的工作,指腹不轻不重地按着。
或许是抽了血的缘故,谢景的脸色比走之前看起来还要苍白、透明。好像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皮肤,就能看到底下掩埋的跳动的血管。
护士说了几句,似乎是在交代注意事项,但她语速太快,林助理没有听清,直到谢景投来视线,穆山显才回过头来,朝他点了点头,接过了早点袋子。
“你回去吧。”他道,“今天辛苦了。”
熬了大半个晚上,能不辛苦吗?
小林松了口气,临走之前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穆总我几点过来换您?”
“不用。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去上班吧,公司那边有事就打给我。”穆山显道。
昨晚是事发突然,临时找不到人,所以他才把助理叫了过来。不过眼下他已经找好了护工,再加上这段时间他都会在这儿看护,实在不需要那么多人手,还是让助理早点回公司的好。
小林点点头,“好。”
他前脚刚走,穆山显就感觉指尖被捏了捏,他反手握住,残存的余温相互触碰。谢
景的手很纤细匀称、没什么肉,握着其实并没有想象中舒服,再加上手上还有阻挡物,这个姿势其实是有些别扭的。
但他没有松开。
“公司那边,不去真的没事吗?”谢景问。
我在这里办公,不妨碍。?[(”
谢景哦了一声,不仅没有劝他回去,反而握着他的手更紧了。过了好一阵,他轻声说:“你不工作也挺好的,你工作的时候,我都没办法和你说话。”
“你还要说多少话?”穆山显道,“你的话就没说完过,还是留着以后慢慢说吧。”
他语气轻描淡写,谢景笑了起来,一下没有呼吸过来,咳了两声,穆山显便起身去给他倒水。
保温瓶就放在右手处的床头柜里,他擦拭了一下杯子,倒了杯热水,轻轻吹了吹。
谢景就在他身后,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中无限温柔、眷恋,包含着许多情感,穆山显转过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目光。
光线从窗外透进来,照进屋里,将穆山显的身形照出一个朦胧的暗色的轮廓。谢景看不清他,但他的每一个表情,却又被对方一览无余。
穆山显放下水杯,指腹被烫得微红。
“别用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眼神看我,你好的很。”他道,“别赖了,起床吃饭。”
谢景哼了一声,嘟嘟囔囔,“我起不来呀。”
穆山显便把桌板支了起来,床头摇到合适的角度,方便他靠着。谢景刚抽完血,一点力气都没有,拿勺子都手抖,穆山显便一勺一勺喂给他吃。
谢景吃饭从来不让他操心,没有挑食的坏毛病,即便没有胃口,也会为了身体多吃一点。
他低着头,喝粥时发丝微垂,穆山显便把那些发都拨到他耳后,但谢景前些日子刚修剪过头发,他刚拨过去,就又从耳尖滑了下来,在空气中轻轻飘荡,像一株被风吹动的紫藤。
谢景很努力,但也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包子,穆山显没有勉强他,把垃圾收拾好,勺碗筷拿到开水间去清洗。
“哗啦哗啦——”
清水从不锈钢水龙头中喷溅出来,住院部的水压不稳定,喷洒出伞状的水花,冲击着下陷的大理石水槽。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