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去爱你,我又杀不了你,那该多寂寞啊,”阿忘亲昵地去寻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苍鹫没有抵抗,“我虽然不怕死,却怕孤零零的一个人。”
“苍鹫,”阿忘笑,声音温柔笑容戏谑,“我想做你一个人的妓.女。”
她想要他陪葬,用妖之骨铺她轮回的路。
这便是她能贡献的最真诚的爱意。
“我不是人类。”苍鹫嗓音低哑,像是理智的火浇熄了欲望。他口上拒绝了她,却未松开她交握的玉手。
与妖相比,那样的柔、小,他若不放松力道她手骨就将碎裂,那是她就算双眼泣泪也绝无法缓解的痛楚。他不舍得松开,却也不曾弄疼阿忘。
“我也不是大人、嫖客、主人……”他低声道,“我只是苍鹫。”
“正如你只是阿忘。”他握着她的手,想要抚慰她心中的不平与冷谑,“我不愿轻视我的食物,每一份让我生存下去的血食都是上天的馈赠。”
“我杀同类吃同类,活到如今,可我不想吃你。”苍鹫不解为何心中会出现这样的情绪,阿忘明明十分诱人,他能闻到她血肉的芳香,她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淌,她薄而润的肌肤,她的眼……他并不想将她分割食用进腹中,或许正如阿忘所言,他可以食用她,她却只能食用无思想之物,这不公平。
他因这份上天待她的不公而心生怜惜。
阿忘鲜活得像另一种生物,超脱于人类与妖类之外,苍鹫不愿将这生命的美丽摧残到自己口中。
他孩提时曾独自穿过一个山谷,那里的风中有不同于妖血妖肉的幽香,淡而远,近而不得。
他在那个山谷里躺了整整一晚,直到风走树凉,幽茫不在,苍鹫才从山谷离开,重新投入生存的拼杀之中。
阿忘就像那阵风,自由如风,己身如风,欲望如风去。
他做不了捕风的人,却也流连着不愿离开。
苍鹫后来回到那片山谷里,却再也未能有第二次那样的触动。
他握着她的小手,柔而弱,不堪一折,他想要驱逐心中对人类的怜惜,可苍鹫发现他怜惜的不是人类,从头到尾只有阿忘。
苍鹫心中平静而沉哀。妖的一生中只有生存之欲望,暴虐之相杀。他感到自己正在蜕变为异类。
然而苍鹫还是说了下去:“你不是奴隶,不是妓.女,只是个被俘虏的不走运的人类女子。”
“我确实是你的仇敌,将你看作贡品与食物。”苍鹫道,“若你某日杀了我,那也属于自然的法则。”
“我食同类,也为同类所食,”苍鹫声音低沉而平稳,“我俘虏你,或许也会为你所俘虏。”
苍鹫望向墙角阴暗的影,那归属于阿忘的瘦弱的影:“自然的一切如此公平,唯独对你少了些怜惜。”
他确实对身旁弱小的人类女子生出了怜悯之心。
很奇怪的感受,但意外的舒服与平静,仿佛他又在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山谷里躺了下来。
日头正好,风正好,妖类难以拥有的安然将他拥抱。
“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阿忘松开握住苍鹫的手,退了几步,“我虽然夸耀你,不代表我喜爱你。”
若他顺着她的话继续,她也能继续扮演下去,可他非要说什么怜悯怜惜,说她不是奴隶不是妓.女,难道他以为她会因此感激?
“妖吝啬又浮夸的同情,”阿忘笑,“让我恶心。”
“你若是真怜惜,”阿忘微恨道,“就不该救了我又掳走我,掳走我又说同情我。”
“我是不走运,要么看上我的脸,要么瞧上我血肉,”阿忘笑着,“你去拿称称一称,看我到底价值如何。”
“一文钱还是一千金,”阿忘道,“我赎我自己。”
“你逃吧。”苍鹫道,“在我捉住你之前,走,走得远远的。”
“这就是我能给你的,虚假、卑劣、恶心的怜惜。”
“半日后,”苍鹫沉声道,“我会开始追捕你。”
阿忘听言,轻抬下巴睨着他,随后并未耽误时间,她提起他披在她身上的黑斗篷,行了个人类女子的礼节:“多谢。”
阿忘转身,朝巷道之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