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四十九日,这日天光微亮,迎来初冬第一场大雪,应佛僧正开方破狱,传灯照亡,参阎君,拘都鬼,筵请地藏王,开金桥,引幢幡,道士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禅僧行香点烛,放焰口,拜水忏,沿路挂起一色戳灯,照得如同白昼。 只听一棒锣鸣,诸乐齐奏,随行扶灵的人便哀声痛哭,一时间,哭声遍野。 沈眉庄扶灵出宫,京中王侯官员沿路设祭,金棺做到之处,众人皆跪拜叩送,山呼“恭送懿安昭仁公主”,排山倒海,场面盛大。 一路送至甘露寺,沈眉庄止步,再往前就是去公主坟了,她不能去。 立在甘露寺门口,沈眉庄泪眼朦胧地看着队伍走远,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她缓步走进寺内,沉声问主持:“甘露寺莫愁可在?” 主持叩拜喊了一声“惠妃娘娘金安”后便讷讷不敢言,听她问起甄嬛,更是心虚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还是静白凑上来赔着笑脸说道:“莫愁现下不在甘露寺,她自请到凌云峰修行去了,娘娘若是想见她,贫尼即刻让人去叫她过来。” 沈眉庄皱眉看了静白一眼,抬起帕子擦了擦眼泪:“不必了。采月,备轿,本宫亲去凌云峰。” “是。”采月俯身一礼,退下去命人备轿。 静白和主持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静白连声劝道:“娘娘,初雪刚停,山高路远的……” 沈眉庄全然不听。 她哪里猜不到,甘露寺这群人和宫里的人没什么区别,都是看人下菜碟,太后去年就不再让芳若出宫了,这些人能宽待嬛儿就怪了。她现下不发作,是想先看看甄嬛的情状。 凌云峰偏远又僻静,山脚下团着几只肥硕的野猫,想起甄嬛最是怕猫,沈眉庄的心瞬间吊了起来,好在,一路往山上来,野猫倒是见不着了,只是周遭冷清得厉害,树影丛丛,不免有些阴恻。 好不容易才到,沈眉庄下了轿,走上台阶,转角才看见一座破旧的小屋。 一进门,她就看见甄嬛起身相迎,未语泪先流:“嬛儿,是我不好,到如今才来看你。”她被甄嬛拉着在床边坐下,执手相看泪眼,不由忍住了,道,“咱们姐妹这么多年才见一面,只一味地哭做什么?” 甄嬛看着沈眉庄如今打扮尊贵,面色莹润,便知她在宫中过得挺好,只是眼下一圈乌青,神色看着有些许憔悴,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 沈眉庄转头看了一圈,心下已是不满:“好端端的,怎么叫本宫的妹妹住这么偏僻的地方?本宫从甘露寺过来,即便是坐轿也要半个时辰,甘露寺就是这样照顾出宫修行的娘子吗?” “我前段时间一直病着,才搬到这儿来养病的。”甄嬛早没了先前的怨念,她反而感谢静白当年的构陷,逼着她离开了甘露寺,否则,哪有今时今日她与果郡王的姻缘,因而,便没有仪仗沈眉庄的气势,而是开口为主持解围道,“并不干主持的事。” 主持一脸感激:“莫愁慈悲了。” “是是是,莫愁病了,才给挪出来的。”静白忙凑上前来露面,生怕自己被罚。 沈眉庄拧着眉头,却并未再多说什么,只冷着脸说道:“你们都出去候着吧,本宫还有体己话要和莫愁说。”众人应声正要退下,她又开口道,“旁人也就罢了,静白师太身体强壮,就为本宫扫去回宫山路上的残雪吧。” 一旁的采月机灵,立刻开口截断静白想说的话:“为表对惠妃娘娘的这点孝心,请师太独立完成。” 静白脸色凝滞了一瞬,看看主持,又看看沈眉庄和甄嬛,见无人再说话,只能讪讪地点头:“是。” 山路又高又远,大雪才刚停,积雪满地,这实在是难为人的体力活。但静白也知道,沈眉庄这是在为甄嬛出头,她又的确欺辱过甄嬛,如今也不敢讨饶,只不过对上流朱那双讥讽嘲笑的眼,她觉得燥得慌。 “你何苦这样为难她呢?”甄嬛苦笑着说道。 沈眉庄抿着嘴,只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在甘露寺可受尽委屈了。”见她垂眸不承认,又说道,“还这样瞒着我,打量着我都不知道吗?你是从宫里被废黜了送出来的,这世上哪有人不是拜高踩低的,即便是佛寺也未能免俗。我刚才要来看你,那个静白推三阻四,一说天冷,又说路滑,我见了你的面才说几句话,她就心虚成那样,可见是平日欺负你不少。”她缓了缓,又说道,“我当着你的面发落了她,一则叫她有个教训,二来也不会以为是你挑唆了我,更来为难你。” 甄嬛心头一暖:“难为姐姐这样细心。” “还好还好,我只想着你吃足了苦头,又听主持说你大病一场,挪出了甘露寺,这一路上过来,我心慌得不行,如今眼见你气色既佳,我也能放心些。”沈眉庄说着,又不觉涌上泪意。 甄嬛瞧出几分异样,不由开口问道:“姐姐如今已是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