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轻点一下头,望着他笑:“诏狱里的刑罚手段,从最轻的开始,轮番上一遍,不死不休,这样可好?”
目光交接,谁都想把谁看透,谁都没有出声。
梁婠扬扬唇,无所谓,反正遭罪的又不是她,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这边话音一落,那边崔皓慌了。
“阿婠——不,娘娘,昭仪娘娘,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啊!”
“陛下,臣,臣是冤枉的,不是的,当初不是臣要加害娘娘,是,是张适,对,就是张适,是他垂涎昭仪已久,我是被他逼迫的,臣初来晋邺,人微言轻,不敢得罪他,他还拿臣的母亲做要挟,臣也是被逼无奈,被逼无奈啊——”
高潜视而弗见,听而弗闻,目光只停在梁婠的脸上。
梁婠不惧直视,无动于衷。
崔皓急得满头大汗,忽地,像想起什么,立刻转头指着旁边正在受刑的人。
“对,是她,是冯倾月,这件事都怪冯倾月,是她出的主意!”
梁婠微微侧脸看去。
崔皓似得到鼓励,急忙说道:
“阿婠,是她,都是这个贱人花言巧语,是她蛊惑了我,我是受她的蒙蔽,是她一直对你心存嫉妒,我也是被她利用的,她根本也不是真心对我,她只是为了要和你争个高低,都怪我,怪我一时鬼迷心窍,上了她的当,阿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阿婠,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崔皓一边大声辩白,一边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冯倾月痛苦的呻吟声不断,脏污的脸上,已然被疼痛折磨得扭曲变形,可是听到崔皓的指控,还是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眼泪横流。
狱卒不自觉地停下,只是愣愣瞧着。
梁婠微笑看着,高潜只看她。
崔皓煞白着一张脸,见冯倾月只是笑,再无其他反应,又提了口气,干脆豁出去,撕破脸: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我能认识张适吗?难道不是你跟我说,阿婠没了阿翁、阿父,又遭他娘厌弃,在梁府根本做不了主,与其让她成为梁诚的工具,还不如成为你我的工具?你说啊,这些话难道不是你说的吗?就是你说的啊!你别想抵赖!”
梁婠怔怔看着、听着,脸上湿了一片。
崔皓大喊大叫,扯下平日文质彬彬读书人的外皮,露出里头张牙舞爪的怪物。
“要不是当初听了你的鬼话,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吗?都是被你害的,全都是被你害的!你个扫把星,害死你的父亲不说,又害了侯府,现在再来害我!自从跟你成亲,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受人侮辱,丢尽脸面,我真是后悔……”
冯倾月收了笑声,眼睛红得犹如泣血。
“你后悔?你有脸跟我说后悔吗?要不是你求我,我会帮你引荐吗?是谁跪在我面前,求着我,是谁说要为我拼一个前程?不是你吗,崔皓?”
“又是谁,为了巴结高浥,趁机邀功,将我阿娘、将我们侯府推出去,不是你吗?”
“又是谁,为了讨好高浥,明知道他好色成性,将我迷倒,送去他的床上,不是你吗?”
她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凄厉,像从地狱爬上人间索命的冤魂恶鬼。
“你后悔,哈哈哈,你后悔,真正要后悔的人是我,是我!”
她血红的眼睛看过来。
“梁婠,你赢了,很得意吧?看到我被自己的郎君卖了,你很得意吧?看到我被折磨成这幅鬼样子,你很开心吧?”
她挑眉讥笑:“娘娘?还昭仪娘娘?怎么?你也被你的大司马送到皇帝的床上吗?哈哈哈——”
“一报还一报!我的报应我自会受着,你的报应,我会等着!我活着日日诅咒你,我死了变成厉鬼,也夜夜缠着你!缠着你——”
她笑了几声,又停下,恍然大悟。
“哦——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当日你那么得意,在我面前耍威风、耍狠劲,原来你早就爬了皇帝的床,怎么勾引完一个,又成功勾引另一个,你才是天生的贱人啊!”
“就跟你的那个贱婢一样,都是天生勾引男人的下贱东西!你们都不得好死!”
她说完看向高潜,笑容恶毒:“陛下,你可小心了,她指不定对你包藏什么祸心呢,她就是个祸水!是个害人不浅的祸水!”
冯倾月一会儿骂梁婠,一会儿又骂崔皓。崔皓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又回骂冯倾月。
整个诏狱里回荡着狼嚎鬼叫。
梁婠浑身都是僵的,只木木看着刑架上的两个人,疯魔发狂。
是,眼前看着这一幕,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从前。
是冯倾月站在御林苑门口,打扮得亭亭玉立,伸长脖子等她,让她知道,什么是翘首以盼。
是崔皓被人取笑孤陋寡闻,尴尬地摸了摸头,却红着脸皮,挺直腰杆,目光笃定,立志要让他们刮目相看,让她知道,什么矢志不屈。
也是冯倾月生产后,崔皓趴在她的床边,两人一起注视着新生儿,视线偶尔交汇碰撞,不过匆匆一触,是甜蜜、是幸福、也是满足。
可现在……
梁婠眼睁睁看着,过往的那些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