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离开时,黄潆一行才从御花园回来。
提着芳草香花、有说有笑的一群人,乍然见到从殿中走出的人,顷刻噤了声,乖觉退至一侧行礼。
高潜目不斜视走过,唯经过时黄潆时,余光略扫一眼。
黄潆埋下的头,一低再低。
待高潜走远,复又说说笑笑往殿里去。
站在门口,殿内寂静无声,几人不自觉地收起说笑,表情严肃起来。沅芷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迈进去,不想就瞧见梁婠仰面望着窗子,默然坐着。
听到嬉笑声,梁婠才转头望过来,视线轻扫,停在提篮上,带了些不多的笑意。
“看来这几日风雨太大,园子里的花也不剩什么好的。”
提起这事,有活泼的昭华跟着附和,不止花残枝断,还说到园中泥泞,不怎么被弘辉一推,歪到花池里,踩了一脚泥。
她这么一说,弘辉立刻羞红脸,出来小声解释。
两人一高一低争着,旁边几人又掺和进来,叽叽喳喳,是断不清的官司。
梁婠静静瞧着她们,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嗔怨笑骂,一扫阴郁,忍不住想笑。
“吵了一路,也不嫌口渴。”
梁婠起身坐回主位,将案几让给她们,又命宫人端上茶水糕点。
只简单用了些,便围在桌前做胭脂香膏。
说是跟着她学,实则有沅芷与黄潆教也就够了,她在旁边瞧着,只有不对的地方才会出言指点。
满室香花美人,赏心悦目得很。
梁婠斜倚着,随手可及的案几上,蜜饯果品应有尽有。
偶尔抬眼的一瞬,倒也体会了帝王的快乐,可现在的高潜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
弘辉将做好的胭脂送到她跟前。
梁婠指尖沾上一点儿,涂在手背上试了试,质地细腻,颜色清浅。
“弘辉倒是真有些天分的。”
弘辉一献宝,茂光也不甘落后,跟着捧上来,要比一比。
梁婠头有点疼。
美是真的,吵也是真的。
有意无意的,后宫已然分成两派,她与皇后各执一半,高潜乐得其见。
佛像碎裂之事,一如她的预期,迟来的真相到底堵不住悠悠众口,高潜虽命令禁止议论,可向来越是禁止的事,却勾得人跃跃欲试。
皇后为了挽回声誉,除整日诵经拜佛比从前还要虔诚外,更是抽簪散发、素衣加身,泣写罪已状,表面上瞧着是内疚于未尽到皇后之责,统领六宫不当、生出祸事,实则将她与赵如心妃嫔争宠一事,含沙射影地数落一通。
皇后痛恨自己她尚且知晓,唯独搞不明白高潜为何与皇后不和。
可从前对皇后的了解终是太过表面,而她之所以留着素兰,也是考虑到此处。
寿宴风波后,太后的态度虽是冷淡,却好过从前。也或许这几次离间起了作用,即便与皇后平分秋色,太后也并未苛责。
这倒引得曹若宓心浮气躁起来。
越是如此,梁婠越不敢急,曹若宓可不像赵如心,外强中干不说,还将一颗心都放在高潜身上。
曹若宓从来目标明确,不好对付。
梁婠垂眸思考之际,忽听得有人问道。
“娘娘可是乏了?”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关切的眼。
黄潆这么一问,其余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全部眼巴巴望着她。
一众后妃中,黄潆是最关心紧张她的,起初看到绣了缠枝莲的手帕,便误以为她是北周的细作,后来一问才知手帕竟是张宣徽的。
她与张宣徽可有杀父之仇的。
有趣的是,无论绣着缠枝莲的手帕,还是送来的雪山白露,都来自张宣徽。
见一众人还盯着自己,梁婠笑着否认。
又顺手拿起茶杯随口问:“张宣徽身上可好些了?”
张宣徽断断续续病了一个月,因一直没好利索,便不敢随便来含光殿,怕过了病气。
也因这病气,她再满腹疑问,也无法上门一探究竟。
黄潆还没回答,旁边的昭华先出了声。
“说来也奇,她以前并非这么娇气的人,怎么现在三天两头就病着,还,哎呀——”
话到嘴边,被弘辉碰了一下。
昭华惊叫一声,没好气瞪过去:“你捣我做什么?”
弘辉自知行为失仪,对着梁婠俯身赔罪,再解释。
“昭华率直,常口无遮拦,甚至言语冒犯他人尚不自知,她方才那般说,并非是存心搬弄是非——”
梁婠不在意地摆摆手,打断:“无妨,本宫也不过是突然想到张宣徽,随口一问。”
这般遮遮掩掩,更有问题了。
梁婠面上不露,叫宫人给她们添茶水。
直到快用膳时,几人才离开。
临走时,梁婠又命沅芷同去,代她前去探望久病不愈的张宣徽。
用过午膳,也不见沐宴的影子,料想他是回阆桦苑摆弄花草。
梁婠由沅芷陪着在庭院中散步消食。
走不了一会儿,就觉得身子沉,坐在廊下休息。
池中锦鲤养得肥美,梁婠随手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