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若宓仰起头,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喊:“你,你站住,你把文瑾怎么了……”
声音嘶哑难听,完全没有从前的半分温柔悦耳。
梁婠没回头,神情淡漠。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脚下的步子只顿了一下,几乎没有停留。
走得远了,依稀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叫骂哭喊、低咒哽咽。
梁婠浑不在意,冷宫里多的是怨鬼冤魂,谁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也或许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冷宫的大门于沉闷的吱呀声中,在背后紧紧关上,像是冰封雪藏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梁婠抬头望望天,湛蓝湛蓝的。
葬在泥土里的终将腐朽,活在苍穹下的还要继续。
*
得知周昀请命去叶阳的消息,梁婠一点儿也不意外。
周昀启程的这日,风很大。
梁婠出门的时候,湘兰与辛嬷嬷带着曦儿与高昕去园中放纸鸢。
远远的就瞧见一抹藏青色的人影,同行的人不多,五六个,他只是去接替温候薛衍职务。
走近了,大风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
梁婠忽然想起那日,蒙蒙细雨里,周昀独自撑着伞站在门口,瞧着雨中的重瓣海棠出神,少了随性,多了严肃。
而此刻,没有重瓣海棠,也没有桃栖苑,只有森冷的城墙楼宇,人也只剩严肃。
“周昀。”
梁婠沉默一下走上前。没叫周将军,也没叫周太尉,只是周昀。
周昀弯至一半的腰,又直了起来,冲她扬唇笑了笑。
明明瞧着长相还是那个人,却又好像躯壳之下藏着另一个魂魄。
梁婠弯起眉眼,也笑了笑:“我好像还欠你一袋钱。”
周昀拧着眉头,有些记不清了,忽而一愣,恍然记起,唇边的笑,渐渐变成一声叹息。
“对不起。”
梁婠心头一酸,眼眶瞬间蓄满泪,这声道歉委实没必要。
“若非我一叶障目,又岂会害得他——”周昀喉头一哽,再说不下去。
梁婠冲他摇摇头:“知道我为何一定要在你临行见你吗?”
周昀叹气:“是怕我此去寻短见……”
梁婠轻轻笑了下:“也对,也不对。”
她也不再啰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周昀疑惑接过信,待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字,惊讶看向梁婠,眸中波涛涌动。
他们从小一起习学,对彼此的字迹再熟悉不过的。
“这是?”他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梁婠笑着点点头:“这是他让我转交你的,我想你们应该会在某个地方见一面。”
满腔疑问堵在胸口,周昀抿了抿唇,没有急着拆开信,而是深深看她一眼:“保重。”
“保重。”
周昀后退几步翻身上马。
他勒紧缰绳,动了动唇,有些许迟疑。
梁婠望着他点点头:“你放心去吧。”
周昀握着缰绳抱拳一礼,长鞭扬起,轻骑绝尘而去。
梁婠站在原地目送几人几骑离开。
再回身,却见一道暮烟紫的背影,朝着皇宫相反的方向行去。
“丹青。”
梁婠轻唤一声,往前走的人停了下来,却站着没动。
看着既落寞又孤独。
梁婠几步追上去:“去含光殿坐坐可好?”
曹丹青回过头看她,湿红的眼睛还挂着泪。
含光殿里,果品糕点摆满案几,宫女还在忙忙碌碌。
曹丹青垂头握着青瓷杯,滚烫的茶水已变得温热。
梁婠抬眉瞧她一眼,又给往她杯中添点热的:“我已经很久不烹茶了。”
和好容易,如初难。
曹丹青与周昀之间是再回不到当初的。
梁婠默默叹气,她还记得卫国公府里,曹丹青轻快地跳到周昀跟前,笑眯眯挽上他的胳膊,歪着脑袋不顾礼数、亲昵地喊了一声昀郎。
殿内无端陷入安静,不想门口响起嬉笑声。
梁婠抬头之际,沅芷已迎了上去,辛嬷嬷抱着曦儿,湘兰领着高昕。
高昕小小的手上拎着一只大纸鸢,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
沅芷上前接过纸鸢,又让人给他们打水。
高昕似乎是玩累了,净面洗手后,坐在几前吃芙蓉糕,连吃三块。
梁婠再抱着曦儿从内殿出来时,就见看到高昕吃得嘴边都是糕点渣子。
曹丹青拿着帕子替他擦了下。
梁婠咬了咬唇,丹青也只当高昕是甥,应当还不知道他是周昀的孩子。
尚未走近,听得门口有人走了进来,笑道。
“娥英这里应是整个南城宫里最热闹的地方了吧?”
曹丹青几人看过去,是穿着桃夭色宫裙的陆晚迎,艳若桃花。
她嘴边噙着笑,弯起的眼睛在看到曹丹青与高昕时,瞬间没了笑意。
梁婠见她这般反应立刻挥手屏退所有人。
高昕非皇子的事儿,已是他们几人秘而不宣的。
那天她生生将曹若宓与周昀之事压下,并非是一时的感情用事,太后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