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小毒物日夜不安,是因担心会失去哥哥,就像踩在悬崖边上,随时要掉一般惶恐不安,没想过其中掺杂了别的东西。
朝岁瞥了眼床头的几本医籍。
书籍前半部,这小毒物,记载了制作的上百种无解毒物,心狠手辣到拿手下来炼蛊炼痋制毒,甚至记录这些时,字里行间透着的都是愉悦与洋洋得意。
后半部,又像小孩似的,用深浅不一的笔墨,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哥哥’,伴着满页滴滴答答干了的泪痕褶皱。
仿佛每一笔,都落在了心上,都难过的想哭。
朝岁揉了揉额角。
江宴与他并无瓜葛,故而借其抓走嬴辛这一因果,他能顺势将其一生推演出来。
他不太理解江宴,所以很难共情,但就在方才,他想到一人。
如果代入的不是臭老道,而是皇姐.......他以前有个很温柔的皇姐,如果是皇姐,他也会守口如瓶,不会让皇姐为他担忧,更不会让皇姐为了他去面对邪魔。
因为他知道,哪怕皇姐再柔弱,也会为了保护他孤注一掷。
朝岁心口犯了疼。
久违的伤疤被触碰,又疼又痒,他纤长的睫毛扑簌不定,许久,目光落在沾有泪痕的‘哥哥’两字上。
说起来,上次的法咒莲叶,还欠五师兄一个人情......
在嬴辛诡异的视线中,朝岁默默到月见草四周,刨了刨土,挖出带有荆棘的妖藤。
他挽起宽袖,细瘦的手腕从袖子里探出,妖藤缠绕上去,微微收紧,瞬间在白皙的皮肤勒出了红痕。
朝岁另手施法,两指落在妖
藤上轻轻一敲。
*
黄昏,十二月与一月交汇的这日,血月即将到来。
尚未完全昏暗的妖都玉京上空,狂风四作,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妖时醉所处的红玉宫,更是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不止玉京,整个妖界天上地下的气氛,随着天边渐升的血月,都变得凝重。
只有一个离玉京十里的宫阁,气氛截然不同。
准确来讲,只有里面的一个人不同。
枝叶状的灯盏在殿内燃烧,散发着阵阵幽香,江宴独自哼着歌,兴高采烈在寝殿里翻箱倒柜。
像是要赴一场盛筵,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格外认真挑选着衣物,乌发间缀了小草叶的辫子,随着忙碌的身影,晃晃荡荡。
哼着不知名的欢快曲调,他心情很好,直到刚拿起一件衣裳,蓦然听到个声音。
由于太过诡异,江宴迟疑了瞬,眼珠飞快地左右瞥了瞥。
他好像产生幻觉了。
竟然听到了蚂蚱在说话。
这时,一截熟悉的妖藤,在眼皮底下晃了晃。
确认不是幻觉,江宴表情冷了下去,盯着那妖藤看,里面传来仅次于江叶骅的讨厌声音,是沈白休——
“江宴,你知道你今夜所行之事,为不归路,你现在停下,来得及,我们谈谈。”
从来只有他用妖藤监视别人,还是第一次有人反过来,与他对话。
江宴长长的睫毛低垂,玉面雪白,盯着妖藤看了许久。
那在白皙皮肤衬映下,如血染过的唇扯起了一抹凉笑,随后碾死蚂蚁般,将妖藤掐断。
“闭嘴,臭蚂蚱。”他烦躁的说。
另端的朝岁手腕一疼:“......”
果然没用......
细白的手腕被扎得血淋淋,朝岁咬牙切齿地找来草药,在腕上缠了两圈。
一抬头,少年眼神诡异。
怀疑对方在用看白痴的目光一般看着自己,朝岁眯了眯眼,释放出一点危险的气息。
嬴辛理智地移开视线,余光扫过沾了血迹的细腕,黑眸深处,流露出一丝莫名情绪。
片刻,他道:“别白费力气。”
推演不出江宴动向,但能推演出今夜结果的朝岁,幽声道:“我是看在五师兄的面上劝一下,不试试怎么知道。”
“没用的。”嬴辛肯定道。
朝岁意外:“你如何知道,”
江宴是巫幽门的人,多半为炼妖壶而来,趁着血月对羸弱的妖皇下手,大开杀戒夺走神器。
朝岁本想搬出五师兄,试试能不能拦下江宴的野心,可惜还没开口,就被掐断了联系。
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嬴辛语气莫名:“因为他目的不是炼妖壶,”
若他是江宴,他想的应该是,什么巫幽门,什么神器,什么无上力量,他有更重要的——
“夺回哥哥。”
所以再劝都没用。
朝岁一默,轻耸了耸肩,难怪推演不出破局之法,只能口头阻止。
这是死局,因为,“五师兄早就不是他哥哥了,现在是江叶骅的哥哥。”
“他夺不回来的,”朝岁有点残忍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