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就像已经困在蛛网里的小虫挣动细足,但这却彻底坚定了戴蒙德本来稍有软化的决心。 戴蒙德由此意识到他的弟弟过于健康而且狡猾,作为需要被王室死死掌控的“神使”而言,这当然是极大的不确定因素。 数年相处加起来也只动摇了他半个晚上,戴蒙德很快就带着卫兵来到了被送回卧室严加把守的新生神使面前,并亲口下令斩断了西莱斯特的双腿,然后按照向来的规则把神使送到塔上幽禁终生。 ……想来即使那恐怖的伤口在当时得到了最妥善的处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无法忍受整日彻夜的漫长疼痛,于是毯子上大片大片清洗不掉的枯干血迹便也有了解释。 它早就不再崭新,不再体面,与不胜明艳的权力成反义词,像他刚刚死去的兄弟本人般,不起眼得像一片变成褐色的落叶,无疑都是被走上万众瞩目位置的戴蒙德舍弃在童年的垃圾。 “我不记得了,应该不是珍贵的东西,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吧。”国王不甚在意地说道。 “——或者拿去做前神使大人的裹尸布也可以,反正作为尸体的他连塔都看不上了。” 齐蓟听着这话,真心诚意地很想打他一顿,哪怕能一个耳光狠狠抽在这张道貌岸然的漂亮面孔上就可以。 不过一来这必然会惊醒奥蒂莉亚,二来现实中的戴蒙德早已经死了,死后还不得安宁地被挖出来带回王宫当人偶,本来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里,齐蓟不再去跟梦中的假人争辩什么,抱着西莱斯特的遗物与他擦肩而过,率先走下石阶。 戴蒙德落后一步,因为塔里阶梯的狭窄,也没办法再越过齐蓟。以这位国王的性格更不会直接叫喊着命令她退回去给自己让路,便不甚在意地走在她身后了。 齐蓟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拢着叠起来仍是很大一团的毯子,略有艰难地往下走着,边走边狠狠地给这群姓桑格铎的扣印象分。 她编织这个梦时为了符合给自己安排的身份,用的是一副有些异国风情的长裙打扮,其实也就是在之前的世界作为宠姬的装束之一。 这条过于柔软顺滑的拖地长裙又白又脆弱,裙摆外层还织了层长链连缀成的网,上面串联着许多滚圆晶莹的宝石,走动时不需要铃铛就能磕碰出恰到好处的细碎铃音来……当初待在王宫里倒没造成什么不便,然而要走下这种狭窄陡峭的螺旋楼梯时就很能给她增添难度了。 而戴蒙德一直就只是在后面跟着,半点要帮忙拿东西的意思都没有。 想来连真正的弟弟的死亡都没对他造成多大影响,“米拉”这个虚假的、早早分离的妹妹对他来说更不值得在意了——果然还是很让人讨厌。 黑发少女为求稳妥慢吞吞地迈下一阶又一阶石梯,戴蒙德看着她的背影,悠哉地若有所思。 他观察之后认为这不大熟悉的姊妹到现在这时还没暴露出骄纵之类的情绪,也没脆弱到直接向他求助,便还算是个头脑清醒的存在,而非只知道享乐和撒娇的权贵附庸。那么他或许可以考虑在正常联姻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让她去向那未曾谋面的国王妹夫转达些模糊的意愿了? 就在思索着的这时,戴蒙德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刚刚在他眼前坠下高塔的、西莱斯特的声音。 此刻就仿佛有一个白发的幽灵附在白发的国王肩头,用他的声音和完全不属于他的语气吐出断断续续的字句。 戴蒙德没有多少惊慌,因为那语调其实是历代王室都已经听得熟悉了的。 最初神使的人鱼妻子以她死时的姿态被铸为铜像安放在塔顶,是用以固定威洛尔的血,让那血只在塔的范围之内徘徊流淌。 而在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之后,生前相爱的这二者早已同化连成一体了,所以那股力量兼诅咒的所有维系自身的索求也就能通过她无意识的呓语所转达。只是由于常人无法听懂人鱼的语言,这以塔为身躯的怪物便借用了与它同源的历代神使的意识来与一直喂养它的“血亲”们沟通。 ——仅此而已。所以西莱斯特确实已经死了。戴蒙德冷静的听着这个声音倾诉的内容,这样告诉自己。 “我要她……我要她!一个……不完整的新神……献给吾主……联系……祭品!” 梦境里的塔的意识低哑地嘶吼道。 与此同时,梦外的塔也重复相同的话语,对象是另一个桑格铎。它急不可耐地想要获得那存在,因此在终于有饲养员靠近后迫切到歇斯底里。 “好,好,我已经听见了。所以别再念了可以吗?”奥洛托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