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荣社区居民活动中心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 称它为小楼,实际上一点也不小。 三楼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室,二楼一大半面积都是接待区,一楼则整楼被设为居民活动中心,棋牌报刊室、给老年大学提供的写书法或者作画、以及学习厨艺等技艺的教室,是一应俱全,只要走进大门就能感受的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反正这儿在晚上10点钟关闭大门之前,总会是热闹的。 吃完晚饭离开家,王栋看看手机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五点四十。 交流会定在六点召开,这还差了二十分钟呢,提前进去坐着,会不会挺难受? 王栋戴着大口罩,跟散步似的晃晃悠悠往前走,一直快走到活动中心大门口了,也还剩十分钟才到六点。 那就站在不显眼的树荫下等等吧,踩准点子进场,既不尴尬也没迟到! 这想法可真聪明,王栋学着年轻人的说法,给自己点赞。 十分钟内,进入活动中心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数是老年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谁也不像王栋那样害羞,非得到了准点才往里进。 当然,那些人谁也没有口吃的毛病,相互之间打招呼寒暄,谈笑风生的,真是让王栋羡慕啊。 看了一会儿,王栋忍不住在嘴里转了转舌头,有了能和别人一样侃侃而谈的欲望。 这种欲望,刚学会说话时有,当兵时有,在机修厂当工人时有,直到妻子离世、儿子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然而此时此刻,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又有了那种熟悉却也陌生的欲望。 “哎呦,这是老王吧?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要站在树底下吹冷风呢?” 不到五月的天儿,入夜还是会有些清寒,王栋穿得不少,可一直站着不动也的确能感受到夜风的凉意,给身后之人喊一嗓子,他止不住就打个抖,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 走来的人是陈姐,烫着一头齐耳的大波浪卷,戴着斯文的黑边眼镜,白胖的圆脸上总挂着和气的笑容,天生自带着能搞好群众关系的热忱。王栋惊得转身向后望时,陈姐就那么热忱地望着他微笑。 “哦~我~这个~刚~到~”越紧张越结巴,王栋说的这六个字,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却还指望用它们来缓解困窘的心情呢。 陈姐不用听清楚王栋在说什么,动动眼皮就能猜出来,也非常理解他此时有着怎样的感受。 为尽量帮王栋打消局促感,陈姐笑得更加阳光灿烂,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王栋:“我说老王,你戴这么老大一个口罩是干嘛?怕春天得流感?打过了甲流疫苗没呀?没有的话明天我帮你在社区医院安排......” “呀~不用!” 真是老虎给逼急了也能蹦上墙,王栋这一吼竟听不出他有结巴的毛病。甲流疫苗,白血病人能不能打得咨询医生,陈姐可别热心办坏事啊!王栋却又不能把戴口罩的真实原因说出来,这不得急死人? 结巴也有表达清楚意思的时候,陈姐热情的笑容瞬间转成尬笑,张大嘴不知该继续,还是转换话题。 王栋当然清楚这事是自己不好,怎么能如此粗鲁地拂却人家的美意呢?嚷完急忙补救,尽量用能让对方听清楚的音量说:“小~感冒,戴~口罩。” “哦哦,这是已经感冒了呀?行行行,那咱们就更得赶紧进屋了。您瞧我这眼神也是厉害,凭个背影就能瞧出您是老王!” 三言两语就缓解了气氛,陈姐这方面的天分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王栋是打心眼里佩服。 跟着陈姐走进活动中心,嚯,场面何止是热闹?简直可以用沸腾来形容。 中空的椭圆形大会议桌周围已是座无虚席,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水果与各种零食,大家伙儿不客气地边吃边聊,活动中心仿佛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可以像在家那样随意。 只有王栋,拘谨得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桌边是没位了,陈姐帮他在靠窗的地方找到一张空塑料凳,安置他坐稳,又给他抓来一把花生瓜子,里面还有两颗巧克力糖。 王栋哪敢摘了口罩和别人一样大大方方地吃?他将零食一股脑儿倒进外套口袋,打算拿回家没事的时候慢慢吃着打发时间。 又或者......嗨,可惜沈辰星小朋友不在跟前,不然这些好吃的零食都能给他!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陈姐那敞亮的大嗓门在招呼大家安静。 陈姐说:“各位街坊邻居,老哥哥老姐姐们,咱们上次这么欢聚一堂,可都是在春节那会儿啦。居委会的工作多事情忙,两三个月才能这么安排一次,您各位可担待着点儿,对不住呀~” 没人和陈姐讲客套,所有人都磕着瓜子或含着糖果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