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飞翔告诉阿芬,他去婺华后,不打算住回原来的家,而是要和鲁荣德在一起呆两天。 死死系了几十年的心结,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要他一个人面对那怪里怪气的糟老头子整整两天,他受不了。 确定爸爸没事后,他马上就会返回五羊城,让生活恢复之前的宁静。 大不了,今后每月再多给爸爸些钱吧,反正升职之后权力虽然被夺走,工资倒是一连加了好几级,再加上阿芬当幼教老师的薪水也不低,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小家庭的日子过得也不错。 阿芬的目光温柔似水,缓缓在王飞翔脸上流淌。她看起来很平静,内心却波澜起伏,实际上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说实话,她不想让丈夫赶赴这趟婺华之行,好不容易才从不堪回首的往事中走出来,开始享受正常人该过的生活了,谁有权力再将他拖回曾经陷落过的深渊里? 并且凭借女人强烈的第六感,阿芬隐约觉得,飞翔这次回去,不太会只是“看一看”那么简单,然而究竟将要发生怎样的大事,仔细想她又想不清楚,唯一可以和她的感觉联系起来的,就是飞翔他爸的身体。 “万一公公佢真系病咗,噉点算?佢仲会返嚟当冇事发生咩?”(注:万一公公真的生病了,那怎么办?他还会回来当没事发生吗?) 想到这儿,阿芬渐渐地就明白她的忧虑是来自何处了。 顿了一顿,阿芬对丈夫说:“要不这样,周末让爸妈照顾豆丫,我陪你去婺华好不好?” 王飞翔听得一愣,再次迎向妻子的目光。 早就成家立业了,父亲却依然是徘徊在他的生活圈子之外的人,他究竟是有理由那么做,还是不孝? 这个问题犹如一根割成两截的绳索,将他绑着往相反的两个方向拉扯,经常令他产生就要被撕裂的剧痛感。他疯狂地想解决问题,可又无从下手,他怒问上天为什么要强加给他那样一个父亲,可也清醒地知道,天不会给他任何答案,答案最终只能从他自己的决定中来。 王飞翔摇了摇头说:“唔使啦,都话咗去就返,就唔使麻烦嘞。”(注:不用啦,都说了去去就回,就不用麻烦了。) 换成粤语回答完妻子,王飞翔离开椅子走出房间,不再往下谈这事。 阿芬还想说点什么,她是真心愿意陪丈夫回老家探亲,并见一见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古怪公公,可飞翔不同意她跟着,她又能怎么争取? 王飞翔坐进厅里的沙发,见妻子还站在房门口发愣,就补充解释了一下:“我和我爸说的,并不是去看望他,而是要和鲁荣德聚一聚,顺便去看他。我还是无法做到和他把关系拉得太近,因为一进家门就会想起我妈。这,这么大一道坎,哪怕过了10年我也还是跨不过去......” 鲁荣德能找出王飞翔在南方的联系方式,多亏了新荣社区热心的工作人员陈姐。 那日去王栋家看望他,又和他唠半天,出来后陈姐担忧的心情不仅没缓解,还加重了。 从倒水的姿势就能看出来,王栋身体不太好,发白的脸色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生了毛病,老脸皮子怎么能那么惨白惨白的呢? 可说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他又不干呀~这事真是糟心,老倔驴子,都啥年纪了还那么固执! 陈姐抱怨地边走边想,然后又纠正自己:“固不固执,还真和年纪有关系,但不是越老越有所缓解,而是反而越老越固执,所以老王那个样子,就当他正常吧。” 唉~可就算想通了关于“固执”的解释后又能怎样?问题解决不了,想也是白想。 陈姐自己是没撤了,回到办公室后就和几个同事打商量,集思广益想办法。 最终几个人凑着头想出来的主意,还是得找到老人的家人。 说实话,社区里的孤老要真是孤老,那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社区和居委自有让孤老感受到温暖的办法。 但老王头他有儿子呀,十根指头连着心,对于有子女、却因一些事和子女闹了矛盾的老人,他们最需要的还是能和子女和解,重新获得家人带给他们的家庭温暖。 于是陈姐跑去找社区派出所的户籍警协助,查找王栋老人儿子的联系方式。 大概在七年前,王栋的儿子王飞翔回过一次婺华,那是十年里唯一一次,他回家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但据说二人三言两语就不合,王飞翔是摔门走的,并把自己的户口从家庭户口中迁出来,迁去了远在南方的五羊城。 王飞翔办理迁户时留了一个手机号码,但不知是否还在使用。这些信息户籍警可以提供,要再深入,就涉及了公民隐私,需要向有关部门做特别申请了。 能拿到一个电话号码,已经算是巨大的收获了,陈姐说不上满意,但也没法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