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拔它干嘛!”
少年的愤怒被浇得一干二净,激动的言语中包含的更多是对对方不自爱行为的谴责。待与那双漂亮的眼睛对上视线后,他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不少,至少不那么气势汹汹了。
“很疼吧?”他的指尖拂过对方的胸口,小心避开那些只长出半截的新鳞,目光却还停留在希尔的脸上。
他无从想象一块连着皮肉的“皮肤”如何从胸口硬生生撕下,那一块模糊的血肉又如何在漫长的时间中长出新鳞……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候被不卜庐的大门夹到了指甲,都要窝在大人怀里哭上很久,要是拔掉了一片指甲,该有多痛?
而且新鳞的数量,何止一片。
被注视着的银发青年替他摘去了炸进发梢的小树枝。位于心口的鳞片剥落,说不疼当然是假的。但面对云苓难过的眼神,他不想说谎,索性跳过了这个问题。
“进入我居所的人类,要我拿这个做交换。”
他的话重新引发了云苓的愤怒,后者下意识想揪住他的领巾,突然发现他现在根本没穿上衣,只得悻悻地放下了手。
“交换?什么东西值得你伤害自己去换?”
“书籍,故事……你可以理解为我当时所不具备的「知识」。”自称“希尔德里克”的青年低下头,像是在追溯某种遥远的记忆。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认为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因为那些人提供的,都是那时他最需要的东西。
不止「知识」。
“他们之中有我的第一位朋友。”他看向少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
“可以个屁。”
希尔没有注意到少年越发复杂的神色。他正低着脑袋,寻找着那片色泽最完美的鳞片,还不忘“推销”:“依那些人类的反应来看,它或许很有用。”
身前传来了少年闷闷的嗓音。
“有用又怎么样,如果我拿了这个,就和那些没有区别了。”
“区别?”不擅长揣摩人类心理的银发青年抬起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执着于这个,然而他视线中的少年却别开了脸。
“你以为我和你做朋友是为了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苓承认自己不敢与那双永远充斥着坦诚的眼睛对视。
他不敢说自己毫无私心,但他想要从希尔身上得到的,绝不是这种会伤害他的物质上的东西。
看到那对水绿色的眼眸下方慢慢积聚起了透明液体,迟钝的木头桩子终于放弃了寻找鳞片。
手边没有手帕的他直愣愣地将脱下的外衣递了过去,被丢了一脸后,意识到了少年要的不是安慰。
“是有区别。”经过漫长且认真的思考,他找到了过去与当下情况的不同之处,“那个时候我没办法拒绝交易,但现在我想把它给你,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云苓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小声咕哝道:“我才不要呢,
笨蛋。”
“嗯,笨蛋。”
“别学我说话,还有。”眼眶红通通的少年抱起胳膊,瞪了一眼对面在寒风中萧瑟的□□,“把你的衣服穿好。”
天毋庸置疑地变冷了。
在某人持续不断地给《蒸汽鸟报》的编辑部寄骚扰信件后,他们终于在日报上新增了天气预报栏目,并邀请给《星座相谈》专栏供稿的莫娜老师预测近期的天气。而在最新一期的报纸中,占星术士小姐笃定地表示:未来几天肯定会下雪。
今天没有下雪,但不逊雪天的寒意,需要一些热乎的食物来补充热量,比如架在简易烧烤架上的烤鱼。
肥美的鱼肉在火焰的炙烤下冒出滋滋油光。多年前璃月的渔师嘉玮曾教导过那个给他送餐的孩子,黑背鲈鱼的背鳞颜色越深,年龄越大。鲈鱼这个品种在长到一斤多重的时候肉质最嫩,如今横在云苓面前的鲈鱼正好就是这般个头。
他瞥了眼旁边正在包里翻找调料瓶的傻龙,默默拿起串着鱼肉的筷子,率先偷啃了一口。
是的,事到如今,即使希尔身上除了鳞片之外没有任何龙类的特征,云苓也在他的物种一栏填上了“龙”。
这种站在元素生命顶点的生物,在大众印象中一般都是“威武”、“霸气”的代名词,而希尔的外形和这几个词是一点没粘,性格更是跑没了边。
一点都不霸气的龙举起两个瓶子:“胡椒还是果酱?”
“胡椒。”接过小瓶子的云苓拍了两下瓶底,拍出来的不是胡椒粉,而是没盖紧的瓶盖。
于是他收获了铺满一整串鱼肉的胡椒粉,希尔收获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瓶。
闯了祸的云苓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但眼底的羞愧马上转变为了惊恐,因为他看到希尔拧开了另一个瓶子的瓶盖。
这何尝不是一种霸气……眼睁睁看着对方面不改色地吃下涂抹了果酱的鱼肉,少年觉得自己嘴里的鱼肉都变味了。
“话说回来,你在雪山救我的那次,是奔着眠龙谷去的吧?”
在蒙德玩了这么久,他也听过不少个版本有关毒龙杜林的故事,故事的结局都是毒龙毙命于龙脊雪山,再具体一点的地址应该就是眠龙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