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浣衣院就更像座乱坟岗。 只是,今日的浣衣院,天气依然一样寒冷,私底下却暗流涌动。 赵瑚儿她们陆陆续续回来了,眉眼间,一片掩饰不住的激动。 赵寰正与赵神佑三人讲完送她们出去的打算,知道此事顺利,不由得跟着心情一松。 这时,邢秉懿绷着脸,硬拉着严善进了屋。 赵寰抬头看去,严善在昏黄的灯盏照耀下,脸色白中透着蜡黄。不知是否屋子里人太多,她深埋着头,显得很是局促不安。 邢秉懿丧气地道:“二十一娘,我劝不了她,还是你来吧。她那屋子黑漆漆,跟冰窟一样冷。我就把她给带来了,住在那地方,好好的人都得病了。” 赵瑚儿见状,忙对赵金铃她们道:“我们去九嫂嫂屋子。” 屋子的人都离开,剩下了严善与赵寰两人。她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不安地道:“九嫂嫂与我说过了,你们都是好心,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赵寰招呼严善在炕上坐,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你喝些水。” 严善忙起身接过,道谢之后,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啜着陶碗里的水。 赵寰实在太忙,没那么多功夫与严善推心置腹,径直说道:“十二嫂,你身子哪里不舒服,细细说给我听吧,我去问郎中给你拿药。你不要瞒着,身子好,一切方有可能。” 严善紧握着碗,青筋突起的手背绷紧,手指渐渐泛白。她勉强想挤出丝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嘴皮哆嗦了下,道:“我没事,自从二娘子没了,一郎离开我身边,我这心啊,就被挖了大半去。还活着作甚呢,以后有何脸面见王爷?” 二娘子赵一郎这对儿女,是严善所生。赵胡郎与大娘子,则是妾室所出。 赵寰沉吟了下,冷酷地道:“赵植还好生生活着,他不要你了。” 严善一下抬起头,手中的陶碗一晃,水倾倒在裙摆上。双眸直直望着赵寰,伤痛,晦涩,难堪,各种情绪闪过。 赵寰再次强调:“赵植又生了个儿子。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他不要你这个嫡妻,也不要我这个亲手足。他一个大男人,手脚健全,还领兵打过仗,却没为你我做一点点事。” 严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沿着眼角汩汩滴落,手中的碗滚落在地。她俯身趴在炕上,瘦骨嶙峋的双肩抽搐着,哭得绝望,撕心裂肺。 赵寰默默看着严善哭,她心中也不好过。浣衣院的人自顾不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与苦难。给她一剂猛药,她得自己站起来。 严善痛哭不止,将这些年的辛酸苦楚,都化在了哭声里。 赵寰捡起碗,去拧了热帕子,重新再倒了碗水走过去,轻唤道:“十二嫂,哭过一场,就当自己死过了一次,以后,你得为自己而活。” 严善的哭声渐停,变成了抽噎。缓缓撑着起身,接过帕子覆在脸上,双手颤抖,好半晌才缓和了些。 擦拭完脸,严善双眼红肿,接过碗,凄凉地道:“有劳二十一娘。” 喝了水,严善嗓子舒服了些,她长长舒了口气,轻声道;“九嫂嫂说我傻,在浣衣院的女人,都想着自己怎么活下去。我心里总过不去,想这想那,不敢睡觉。一合上眼,就总看到二娘子,一郎他们在哭。” 赵寰静静聆听,她轻拍了下严善的手背,道:“不管是母亲,还是女儿,姊妹,离开汴京的那一刻,就只剩下了自己。十二嫂,好好活下去吧。将这份念想,转成力气,替没能长大的大娘子她们报仇,好好活下去。” 严善转头望着赵寰,呆呆望着她,半晌后,终是说道:“王爷,真不要我们了么?” 赵寰不知赵植如何想,但前世时,原身一个弱女子,能孤身逃回南宋。 赵植一个大男人,能被关在五国城多年,除了生孩子之外,没有任何动作,赵寰认定他就是孬种。 沉吟了下,赵寰问道:“他若要你,你会去吗,去五国城陪他一辈子吗?” 严善怔住,神色凄苦,摇了摇头:“我去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要伺候金国人。一郎在那边,看到他的母亲在金人身下求生,我哪有脸活着。” 女人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 始终没有为自己。 赵寰自嘲笑了笑,其实不仅仅是眼下,在后世时,还有无数的女人都这般,奉献了一辈子。 严善哭过一场,紧皱的眉眼舒展了些,猛药也不能下得太狠,赵寰没再多劝,道:“十二嫂,你就住在我这里吧。我们这边人多,平时与九嫂嫂,十三娘她们多说说话,别总是憋着,对身子不好。” 严善眼眶又红了,以前在汴京时,她们姑嫂之间不大对付,关系不算好。 没想到赵寰如此关照她,严善一时百感交集,忙道:“着实太麻烦你了。你屋子也小,我住在这里可会不方便?” 赵寰望着不大的炕,忍不住笑了,道:“你可别嫌挤就行。九嫂嫂,十三娘,三十三娘,佛佑神佑,加上你我,晚上翻身都难。” 严善一听这么多人,睁大眼睛低呼了声:“她们都与你住在一起?” 赵寰点头,笑道:“是呀,北地太冷了,我们住在一起,正好彼此取暖。” 严善抚摸着炕,打量着虽然破旧,却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屋子。这里,是比她的住处要温暖,明亮。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赵寰对严善说道:“你随意坐吧,就当自己的地方一样,我出去一下。” 严善看到赵寰起身前去开门,门外站着韩皎,她不由得恍惚了下。 先前赵寰给她们送了米面,肉干等食物,如今韩皎都要亲自来见她。看来,她的本事真不小。 韩皎也看到了严善,不禁斜向赵寰,道:“你这屋子,真是愈发热闹
第30章 第三十章(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