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伯彦上了年纪, 赶路奔波,早累得面无人色,站着晃悠悠, 腿不住颤抖。
偏生赵寰懒洋洋靠在圈椅里, 自他进大殿起, 未曾见过一滴茶水, 连坐都未请他坐。
赵寰就那副不咸不淡地模样,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汪伯彦曾高居丞相之位,接连受到赵佶赵恒赵构器重,早已不曾受过这等的怠慢,心中的不满与怒意, 逐渐加深。
赵寰将旨意随意一扔, 端起茶碗吃了口水, 缓缓问道:“韦氏呢?”
汪伯彦一顿, 韦氏被完颜宗弼送了回去。只她已疯癫, 连赵构都认不出。
赵寰救出那么多人, 只偏生丢下了韦氏。当时赵构就懊恼不已,伤心大哭一场, 百官劝说许久, 他方勉强好起来。
赵构面对着疯了的亲娘, 偏生这个亲娘,还是一国的太后。吃了哑巴亏, 这份仇如何能过去。
主忧臣辱, 汪伯彦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 他主动建言, 请缨领了这份差事。
只韦氏的事情, 汪伯彦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毕竟救不救韦氏, 任谁说了去,都不是赵寰的责任。骂她不孝不忠,赵构这个亲生儿子,总得被牵连一二。
韦氏的事情,赵寰不过随口一提罢了。见汪伯彦的反应,她大致猜出了些,肯定是赵构不愿意提及的事情。
赵寰笑了下,好奇问道:“汪少傅,靖康之耻时,你家中姊妹妻女儿媳们,可有被送去抵债?”
汪伯彦神色微不可查变了变,当时他身为赵佶赵恒宠幸的大臣,金人自不会放过他。
所幸他的母亲早没了,妻子已老,逃过了一劫。只有一孙女与外孙女,则被送入了金兵营寨。
赵寰道:“汪少傅,你知晓我救出了被你们拿去抵债的小娘子们,既然你来了,你就不先问一句,她们受了什么样的罪,如今可还活着?”
汪伯彦的脸皮抽搐了几下,义正言辞道:“大宋陷入了危难,她们身为大宋人,自当为大宋尽一份力,生死何计!且,她们若有志气,就当以死明志,保全贞洁!”
赵寰早就知晓文人的无耻,听到汪伯彦的说辞,还是感概他能无耻到如此地步。
汪伯彦家贫,辛辛苦苦考中进士之后,只做了主薄。他岂能甘愿,削尖脑袋往上爬。能在赵佶赵恒面前露脸,足以见其钻营的本事。
赵桓继位之后,汪伯彦献上了《河北边防十策》,里面的内容,不外乎是割地,称臣,给付岁币等手段。
赵佶赵恒皆被金人俘虏之后,汪伯彦马上转投赵构,争取从龙之功。他极力阻止宗泽抗金,劝说皇室南下,放弃北地。定下以长江为界,朝廷偏安南边,苟且偷生的策略。
秦桧曾是他的学生,无耻果真是一脉相承。
赵寰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道:“身为大宋人,都当为大宋的河山出一份力,汪少傅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人话。不过,汪少傅,你不抗金,劝说皇室南下,丢弃大宋的北边江山。你觉着,这可是在为大宋江山出力?”
汪伯彦气得一拂衣袖,轻蔑地道:“柔福帝姬说得倒轻巧,守,如何守,拿什么守?若是能用嘴皮子守住,倒好了!真是妇人之见!”
赵寰平静地道:“宗泽将军能守住,宗泽将军去世之后,还有他手底下的将士,比如岳飞,另外还有韩世忠,刘光世。张俊虽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又贪图富贵,他打仗却不错。把他们四人放在京东西一线,举大宋上下之力支持,完颜氏能打得你们像是丧家犬一样,到处逃窜?汪伯彦,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你找什么借口呢?你杀了欧阳澈,只因他骂赵构不配为帝,你看,你就是畜生,贪图荣华富贵的畜生。”
她抬手一指,“汪伯彦,你看看眼前,你所站之地,是曾经辽国的皇宫。我,如今坐在这里。”
汪伯彦受了奇耻大辱,气得发抖,神色阴毒狠狠盯着赵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就算气得半死,也只能咬牙死忍。
赵寰拔高了些声音,清脆地道:“汪伯彦、你为何不死,不为大宋捐躯明志呢,最该死的,不是你么?”
汪伯彦猛地抬头看向赵寰,他颤巍巍指着她,老泪纵横道:“老臣奉旨前来迎接帝姬娘娘们归家,却受帝姬这般侮辱,老臣对不住官家,实在是有辱使命啊!先前朝廷上都说,帝姬弑父弑兄,早有异心。老臣还不肯相信,帝姬身为赵氏皇族,怎能列祖列宗,做出与金人一般的事情,分裂大宋疆土。莫非,帝姬果真想要拥兵自立为王么?”
赵寰不理会汪伯彦的哭诉,更没顺着他的话走,亦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继续追问道:“最该死的,不是你么?汪少傅,你还没回答我这句话呢。”
汪伯彦又要继续哭,赵寰扬声打断了他:“汪伯彦,你极力阻拦武将抗金,与金人摇尾乞怜。前面两位主子没了,马上转头新主子,争抢功劳。你且说说看,你是不是该死?你的十策,可敢在朗朗乾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