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陌没想到苏婼会抛出这么个问题给他。耀武扬威的镇抚使他何尝稀罕这个,他要是重权欲,还能只是个镇抚使吗为何不去军营挣份功业只要好好读书掌家,父亲及祖上挣下的家底已经够他韩家子子孙孙荣华富贵。 让他回家接掌祖业是母亲杨夫人一直以来的想法,而他却想留在朝上做个正直的官吏,维护一些被破坏的规则。如此一来,倒是合了死丫头这番语意。 他说道:“若是后者,又如何” “若是后者,韩大人便勿须执着于留在东林卫了。反正罗智他们的目的就是让韩大人离开东林卫,又没本事让韩大人以后永远都不再任职,那离开就离开呗。” 韩陌凝眉沉吟,事发到现在,他只顾思虑袁清留下的证据去了哪儿,倒没来得及深思前途,但没了前途,又谈何去做想做的事此番只要他出了东林卫,杨夫人必然不会再许他出来任职。 当年父亲闯火场救皇帝的时候,母亲正在分娩,一面担心涉险的丈夫,一面又还得护住肚里的孩子,受了很多苦,所以至今父亲都很敬重她,自己也不敢忤逆。 但如今把解职赋闲变成职位调动,既避了罗智他们的锋芒,也不必面对母亲杨夫人的阻挠,而使自己为难,倒是一举两得。 这么想来,韩陌多少觉得心里头那股无名邪火消去了些。 睨着苏婼,他问:“你是苏绶的女儿,那苏祈是你弟弟” 苏婼一心等着韩陌赶紧离开,倒没想到他此刻突然提起了苏祈,于是含糊回应了一句:“是。” 韩陌瞥眼:“那小子天资不错。” 苏婼扯了扯嘴角。 “人品也不错。”韩陌想到那把锁是苏祈打开的,对他仍有好印象。比面前这个臭丫头可爱多了。 苏婼翻了个白眼。 韩陌没再注意她,插腰沉了沉气,目光落到头顶冰雪压枝的梅树上,他扯下来一枝花,揉碎了上面几只花骨朵儿。随后寻思片刻,他又蓦地挑好的折下来几枝,然后抱在怀里,翻身上了马。 “进宫!” 撂下这两个字,他就打马朝着皇宫方向奔去! 苏婼踮脚看着他消失在街头,这才拍了拍胸口,转过来看向秦烨。 秦烨蓦地打了个哆嗦,往后一个踉跄,倒在雪地里!…… 承天门下的将领是镇国公的部下,打了招呼,韩陌直奔东宫。 雪天的皇宫变成了白色,只有屋檐下露出一线朱红的廊柱。 到了东宫门外,探头往里头瞧了瞧,他问门下羽林军:“殿下可在” 羽林军眼珠儿往里头方向转了转。 韩陌便抱紧梅枝,昂首进去了。 东宫他是常客,说起来,太子还可以算是他的表兄。 皇后当年生下嫡长子后,没多久就染重病薨了。临逝前,皇后把一双儿子当着皇帝面托付给了只生有一个公主的淑妃抚养。 淑妃就是韩陌的亲姑姑,镇国公的亲姐姐。她把太子从三岁抚养到了十二岁,其间韩陌一直与太子兄弟以表兄弟相称。只是是年冬天,淑妃也重病过世,太子搬来东宫,就这样,打小被他当弟弟教训的韩陌,就成了东宫的常客。 门下太监看到抱着一怀抱花的他,怔了怔,随后不等他开口,就躬着腰进内禀报。 门开时,一股暖香飘出来,韩陌深吸了一口,就听屋里有凉凉的声音道:“他还有胆子来” 韩陌心口微缩。 没片刻门开了,太监朝他招了招手,韩陌连忙正正衣襟,竖起怀里梅枝,进去了。 屋里窗都开着,十分明亮,东边榻上盘腿坐着的人身穿蟒袍,手握书卷,眉眼平和。韩陌上前唤了声“殿下”,他才抬起眼皮来,瞅了他一眼。待要就这么落回去,半道看到他怀里的梅枝,便又挑起眉来:“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居然也好上了这玩意儿” “臣哪懂这玩意儿只是来的路上见花开得正好,知道殿下喜欢,就顺道折了几枝,孝敬殿下。” 太子轻哂,睨着他上上下下地道:“弄出这么大篓子,几枝花就想讨好本宫” “这么大的雪,潜云观的明炉烧鹅必定有出品了,明儿个,臣再给殿下捎两只进宫。”韩陌把花献上,顺势在炕桌这边坐下。 “泼皮无赖货,当我是什么人呢就这么搪塞我”太子把书撂下,板起脸来,“你成日在京城横行霸道,今日还被罗智状告你诬陷于他,你带累了东林卫的名声,该当何罪!” 韩陌站起来:“臣也是冤枉!箱子明明是根据袁清留下的线索找到的,宋延也亲自去看过袁清尸体,断言他不是失足溺水身亡,谁知道会出这样的变故殿下,我倒是怀疑这背后有人捣鬼,要不是冲着东林卫来,就是冲着我来!” 太子冷笑:“说人捣鬼,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韩陌叹气:“我要是有证据,就不来找您了。” 太子双眼剜他,没好气道:“如今人都在乾清宫呆着呢,十几张嘴,这都答不上来,回头你拿什么给自己辩解拿什么让皇上信服我告诉你,你被告事小,眼下连累了东林卫声誉事大! “以往皇上之所以给你撑腰,是因为知道你事办的对,有理有据!眼下好了,你干出这么个事,让人抓了把柄,罗智告你诬陷,其余人则告你们东林卫作威作福,东林卫是亲军卫,皇上这次怎么着都不可能偏袒你!” 韩陌点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有胆子进来” “这不就是负荆请罪来了嘛!”韩陌说着,往太子跟前凑了凑:“殿下可一定得帮我。” 太子端着杯子,瞪他道:“你想干什么” 韩陌道:“臣只想查案。” 太子沉脸:“你觉得事到如今,还有人能保住你留在东林卫吗” 韩陌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