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在说到开玉器铺子的吴家的时候,韩陌心里就有了目标。他们家在京城算是十分有名的商贾,就连杨夫人也曾光顾过他们家的店铺。所以在到达吴家门外的时候,看到他们家那么大一座宅子,他并没有觉得意外。 “事发地点在哪里?” 吴家大门敞开着,捕快已经守住了各个门口,院子里下人们缩着脖子来来去去,明明很忙碌,但紧张的气氛又使这一切看起来过于静默。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了出来。也许他不认得韩陌,但是看到他这一身精致讲究的装束,便又格外恭敬了一些: “回捕头大人的话,事情就发生在老太太居住的六福斋,我们老太爷才刚刚过世不久,老太太因为老太爷的过世伤了心神,但是他一向身子骨十分康健,谁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 一路上听了一些情况,一行人就已经走到了六福斋门外。这里头人员更多,院门口早已经有捕快们把守住,吴家众人都聚在门外哭泣,只有他们的大当家吴培,在捕快相伴之下,守在正房之中。 “世子,窦尹来了。” 刚刚跨进院门,宋延就指着他们后方示意道。 韩陌扭头看了一眼,只见窦尹已经匆匆到了跟前,身后小厮手上还提着只落下斑斑划痕的箱子。 “亡者在哪里?” “在里面。你先进去。” 韩陌指着黑黢黢的屋里头发话,然后把路让了出来,扫视着院门外这一群男男女女。直到目光把他们每个人都过了一遍,这才走进门去。 吴家老太太是今日一早被发现躺在血泊里的。 韩陌进门时,尸首还呈原来的姿势趴在地下,脸朝着东面,右手探向门口,双眼睁着,后脑勺上留下一个杯口大的血窟窿。 此刻血当然已经流完了。无论是地上还是身上的血迹,都呈现出发黑的颜色。 韩陌看了一圈屋里,余光看到窦尹已经站了起来,便问:“怎样?” 窦尹锁住眉头:“从血的颜色以及尸体僵硬的情况来看,死者身亡已有三个时辰左右。推断下来,应该是寅末或卯初这个时间出的事故。死因很明显,是受利器所伤,失血过多所致。” “世子快看这个。”这时候宋延从屏风角落里捡了个铜制的烛台走了过来。烛台角上有很清晰的血迹。 韩阡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这个烛台所落的位置距离尸体不过三尺远,而且中间留有一条血迹,一看就是烛台伤人之后带过去的。这就奇怪了,他们吴家这么大家业,老太太屋里该当时刻有人伺候才是,这么大个烛台落地滚动,为何都没有人听到?而是直到早上才有人发觉?” 韩陌打发宋延:“去传在六福斋当差的所有丫鬟下人受审。再去查看他们屋里点的香以及吃食。” “大人!在当值的丫鬟屋里发现一截可疑的香!” 话到此时就有一名护卫举着一小块檀香走了进来:“此香里头含有很浓烈的朱砂。” 韩陌接在手上:“这就对了。朱砂是重症安神药,放的多了有迷神作用。凶手提前预谋,把丫鬟迷倒,于是顺利做下了案子。” 窦尹看着地下:“可是这老太太发衫齐整,当时应该是已经起了床。而推断的死亡时间还没天亮,她起这么早做什么?” 韩陌沉吟片刻,拿起先前宋延捡起的那只烛台:“烛台里的烛是已经快燃尽的,那么早起床梳头穿衣,最起码是要有灯照着。可是在烛台砸下来的时候烛就将燃尽——也许,她并不是因为起得早,也有可能是,她压根就没有睡。” 众人愣住…… 门下正好由宋延带着走进来的丫鬟听到这儿,当即愣了一下,随后扑通一下就跪倒在韩陌面前:“青天大老爷明鉴!老太太身上这身衣裳,还有她头上的发饰,钗环,的确都是昨日的装扮! “这是奴婢亲自为老太太穿上的,昨夜里奴婢当值守夜,原是要伺候老太太上床安歇之后才离去的,但老太太说她还要颂几页经书,打发奴婢先回了房。后来也不知怎的,回房之后奴婢就眼皮发沉睡着了。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韩陌招呼宋延把她带到旁边去审,然后与杨佑道:“凶手既能提前放置迷香,又能在好几个时辰之后的凌晨作案,一定不会是外人。 “先排除下人做案,把死者的子媳及孙辈全部拉到院子里来审问。再清查房间里财物可有什么缺失。” 宋延和杨佑都出去了。 韩陌走到庑廊下,开始留意院子里走动的每一个人。 吴老太的三个儿子是一直都在的。长子吴培一双眼又红又肿,里外张罗个不停。其余两个儿子站在门外,不时地与管家们交代事物。 其余女眷们和子弟也都分散站立在院外,个个面上凄苦,接受着宋延的盘问。 韩陌却也看到了其中有个妇人,虽然面露凄然,但目光却不时的往他这边瞅看。 他静默片刻,喊来个捕快:“去把她给我带过来。” 捕快走到那妇人身边,那妇人慌忙就把头低下了,踌躇一阵,然后起身跟随捕快走了过来。 “你是吴老太的什么人?”韩陌问。 妇人跪在地下,控制不住身上的抖瑟:“奴家,奴家是吴家的长媳,吴培的妻子吴孙氏。”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出事的?” “是今早,今早上听六福斋的下人通报才知道。” “你身为长媳,平时不去婆婆跟前晨昏定省吗?” “自然要去的!但今早太早了,还没到时间……” 韩陌在庑廊之上蹲下来,定定的盯着她发白的脸庞:“全家上下都在忙着悲伤,为什么你却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你在抖什么?” 这句话问下来,孙氏抖得更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