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陌踏进府门,看到杨夫人那黑如锅底的脸色,才想起来今儿原本是要去给夫子赔罪的…… 挨了几个瞪眼,不得已陪了好些软和话,这才得以回到房里。 雪已经化完了,下弦月挂在半空,清冷中又带点异样的神采。 他给自己沏了杯茶,端着走到窗户下,然后在炕桌旁盘腿而坐,掏出怀里那把锁在手里细看。 锁在怀里沤了许久,已经有了体温,澄黄的锁身在烛光与月光双重照耀下,泛发出温和的光泽,无论是弧度还是直角,它线条都流畅得不像是一件手工制品。今日已经试过它的锁钥,这是一把五簧双控锁,光听得一把锁值几百两未免称奇,可是当拿到手上,忽然又不觉得贵了。 韩家这样钟鸣鼎食之家,当然少不了会有几件天工坊的上等锁器,那些锁代表着苏家相当高的制锁水平,除去完美的锁身打造之外,它的内部构件堪称奇绝,每一件锁器都是无可复制,也是无有重复的孤品。 即使他前不久也曾在苏家人面前放肆,至今为止,他也仍然认为苏家在锁道上的造诣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但是今日却凭空出现了这样的一把锁,它与苏家的上等锁器同样奇绝,但它的制作者却并不是苏家人,而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锁匠…… “世子,杨佑回来了。” 窦尹和宋延都走了进来,他们手上拿着整理好的今日吴家案子的审讯记载。 而杨佑就随在他们身后:“世子,不去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原来这个‘鬼手’是这两个月才出现在京城的,此前根本就没这个人。但是他一出现之后名声就立刻传开了,如今他在商贾圈子里已经是堪比‘天工圣手’的名匠!” 韩陌把锁放下:“既然有这么高的技艺,为何他不公开扬名?他这么神神秘秘,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会不会是什么江湖宵小之辈,换个名头进了京城,打算借机摸清情况,然后伺机作案?” “不清楚啊!”杨佑道,“不过他制一把锁就能得到几百两银子的报酬,这可比江湖宵小来钱快多了,也安全多了,他没必要犯这种险啊!就算是江洋大盗,那他也没必要事先亮出招子,引人注目,直接私下里行事不就完了吗?” 韩陌当然得承认这个说法,没有哪个江洋大盗蠢到会提前露了门子。可是这样不是很奇怪么?明明他凭着这样的工艺,可以开个铺子打响招牌,然后像苏家一样传承下去。而他却要躲在人后,称个什么“鬼手”接活儿! 宋延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苏家名气太甚,担心被苏家不容?” 杨佑听到这里,顿时点头:“不是没有可能。今日我在打探途中,听说苏家也在探听这个人。苏家靠祖业发家,又凭祖业发展到如今的名声地位,这‘鬼手’技艺如此精绝,必然会威胁到他们,他们又怎么当然也不会甘心被威胁?” “苏家也知道他?”韩陌抬眼。 “不但知道,还是苏家二老爷苏缵亲自指派人在搜寻呢。不过应该知道得还不久,否则不会搜寻得如此焦急。” 韩陌挑了下眉头:“还很焦急?” “可不是?他们在城中内外的所有铺子都收到了打听‘鬼手’的消息,并接到了一旦有线索则可即刻前往苏家送讯,而不须等通报的告知。可见是很苍促很着急了。” 杨佑说到这儿,想了下又道:“此外,我还听说苏绶日前曾被户部侍郎左旸怼了,还请沈阁老出面把苏绶请到了内阁。说的就是苏家此次交付给户部的锁构造太老旧,作为交接的左旸不满意。这几日还在纠缠着苏绶呢。” 韩陌听到这儿,哂道:“难怪那日苏缵亲自去了苏家铺子。这么说,左旸不止是忧虑,而且还直接找到了苏绶。” 说完顿片刻,他接着道:“只不过苏家在大梁傲立了数十年,他们应有足够的底气,怎么会为个突然出现的锁匠如此失措?难道苏家这些年当真止步不前,一直都在啃当年他们曾祖爷的老本?” 窦尹与宋延相视一眼,说道:“说起来,这些年确实是没见苏家有过特别亮眼的锁器。而且前些日子那只铜箱怎么也打不开,苏绶兄弟看上去属实是没有办法。后来即便苏祈出手解决,可苏绶对苏祈的表现所呈现出的震惊,也是很明显的。” 当日在苏家,苏绶始终拿不出开锁的方略来,这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杨佑看着他们,忽然道:“要是苏家找到‘鬼手’,会怎样?” 窦尹望着他:“不管苏家实际情况如何,以他们寻找‘鬼手’的焦急,找到之后必然不可能放任他在京城扬名立万。而此人连真身都不敢显露,又怎么可能斗得过权大势大的苏家?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苏家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抢先把此人给弄出京城。” “那不是太可惜了?”杨佑摊手,“这么有才的锁道高手,居然得硬生生的被逼出京城,失去活路。” “要不然我为何叫你去找人?” 韩陌瞥着他,拿着那把铜锁在手上转动:“林逸不肯调人给我,苏祈又不能为我所用,若这个正在面临苏家倾轧的‘鬼手’肯入我麾下,便既解决了他的大麻烦,而我也得到了一个强助。” 杨佑恍然。 宋延也道:“此举极好!世子若得此人,当如虎添翼。只是眼下却不知如何寻找到他?” 韩陌吩咐杨佑:“去提审孙氏,寻找跟她接头联络的人,一个个查下去,还有那些寻到鬼手制锁的商贾,也要顺藤摸瓜。他既然已经制了这么多把锁,就算自己不露面,接头的人也要留下痕迹,我就不信他能做到滴水不漏。 “此外苏家那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