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韩陌拿着从镇国公手上“骗”来的图纸离开了衙门。 镇国公稍后他几步,握着马鞭站在廊下,看着飞快冲入了夜色里的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后负起手来。 扈从上前来问:“国公爷,那女子的身份打听到了么?世子为何会百忙之中抽身与她在一起?” 这个问题很重要,很重要,回去之后是一定要向夫人交代清楚的。 镇国公瞅他一眼,迈下阶梯:“当然是世子的人,还能是什么人?”又道:“去看看。” “……是!” …… 韩陌赶在镇国公到来的前一刻带着苏若离开了地库,情势紧急,发出的动静也不能去管了。直到出了胡同口,他们才缓下脚步,一面由护卫送苏若回去,一面韩陌则回到中军营找镇国公弥补疏漏。 在等镇国公的途中韩陌回想离开地库时的情景,断定先前是一定惊动了镇国公,并且引起了他的怀疑,所以跟他撒谎是行不通的,只能说实话。但是和盘托出肯定也不行,于是韩陌选择了真假掺半。 拿到图之后他迅速前往追赶苏若。 苏若乘车,速度必定不如他骑马快,果不其然,他飞奔至苏家门外,已经到达门外,但是伺机进府的苏若正好瞅准了进门的时机,正要下车。 韩陌简单三句话把跟跟他爹坦诚带了鬼手进地库的说了,然后把图拿给她:“跟我爹讨到了这个,应该对你有用处。” 苏若就着月光凑近翻了翻,立刻收入怀中:“太有用了!” 她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利用鬼手之名隐身谋利,因而事急之下向镇国公暴露鬼手是女儿身的秘密也不甚在意。相信镇国公有韩陌请求保密,他堂堂一个国公爷也不会八卦到把这事透露出去。 韩陌点头:“有用就行。但这个我回头还得拿去给你爹,做个样子,所以你尽快看完,最迟明日下晌我来取回。” “时间足够了!” 苏若把图纸扬了扬。然后回头看了眼,说道;“我得进去了。罗智那边有消息了记得告我一声。还有,烟雨胡同秦烨那里也帮我盯住点儿。” “放心吧。” 韩陌也不敢耽误,立刻催促着她进了门。 月下的街道恢复安静,宅子的角门启了又闭,街灯下的少年站立良久,才转身上马,直奔都察院。 都察院公堂里的扯皮仍在继续。 诚如韩陌所料,罗智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杨佑旁观了整场审讯经过,宝祥银号的掌柜已经认罪,文书是他在陈家兄弟要求下接收存放的,封条也是陈家兄弟找到曾谙,请他亲笔提下的,再被问到文书是哪来的?陈珉没回答,却是陈璇招了,把一个月前罗智找到他,让他帮忙处理好这批文书,于是他就找到了宝祥银号的掌柜。 但是罗智不认。 于是陈珉也下场指认了,说出那些文书很多都是罗智批阅过的,而当时被委任销毁的官员也正是罗智。这一点很快也在被传到都察院来的兵部右侍郎冯桓口中得到了证实,并且冯桓极力想撇开这层是非,来的同时还带来了当时下达给罗智的指令文书。 按理说罗智再也不能抵赖,但他仍然抵死不认罪,审到最后,他提出要地退堂歇会儿。 都察院这边不答应,在场可有宫里太监在此监神,岂能容得他们行这种方便? 韩陌到来的时候罗智正与御史们据理力争,韩陌一句话插进来:“几位大人何妨听听他的,腾个地方出来让罗大人冷静冷静?” 堂下的罗智扭头望着他,眼里说不清什么情绪。 但总之公堂上答应了,随后罗智被带到内院一间狭小耳房内。衙役递了杯茶,就退了出来。 这边继续往下审冯桓,毕竟他作为罗智的上司已有渎职之嫌,有没有与之沆瀣一气,还得弄弄清楚。 韩陌就趁这当口,凑到曹公公耳边说了几句,而后到了罗智所在的耳房。 出乎意料,这厮竟然一反先前在公堂上的嚣张,变得沉默而阴亵,油灯下他深陷的眼窝就像是两座无底的深渊。 韩陌在屋里剩下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正好面对着罗智:“我真佩服罗大人的骨气,到这份上了都还不肯认罪。你到这里来,是还不死心,要等你背后的人来救你?” 罗智忿然一声阴笑:“世子行事越来越乖张了,这话让人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混迹官场多年,当知道凭你的罪状,就是你不服,朝廷要杀你,也是一句话的事。所以你认不认,其实问题不大。关键在乎你还有多少价值。” 罗智面目狰狞:“难道韩世子以为,你这就能杀得掉我?” “你高估了你自己这条狗命。”韩陌丁点儿动怒的意思也没有,只是直直望着他,“当初袁清死得不明不白,你又反过来诬告我,不瞒你说,我确实起过十二分的杀机,誓要将你斩于脚下。但如今我不了,我只觉得你也不过是只可怜虫,一想到希望你死的人那么多,我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罗智咬紧牙关,怒视他道:“你说谁可怜虫?!” “当然是你呀。”韩陌微微昂首,目光从他头顶一寸寸扫下来,“你看你,身上穿着织锦罗衫,足下踏着银绣云履,腰上挂着羊脂白玉,就连指间掰指都值好几百两,可是你也只是个兵部郎中罢了,哦不,你如今还被贬成了个主事,你衬不起这身行头,可是你又没办法,因为你心里住着个魔鬼,它指使着你给人当棋子,当傀儡。出了事你就是那捧炮灰,你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道,每天睡觉闭眼之前,连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也不知道,你说,你不是可怜虫,你是什么?” 罗智握紧的双拳开始颤抖。 韩陌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