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的饭桌一般是比较安静的。 但是今晚来了客人。 四四方方的饭桌四面都能坐人。 陈翠萍瘦,把小儿子拉扯到身边坐下,给他擤完鼻涕,往桌腿一揩。 苏家福、苏家禄共坐一方。 苏长柏围着熏香肠腊肉的笼架子看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打量着饭菜端上了,才一屁股坐下。 他身宽体胖,一人坐一方。 一家人将饭桌结结实实围了三面,很谦恭有礼地将上方尊位空了出来。 “大哥你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 苏长槐单手抱着苏岁岁,把屋里的油灯拿出来摆在饭桌上。 油灯一照,一碗五肉炒野菜油亮亮的,衬得旁边的野菜疙瘩汤与蕨菜干灰扑扑的。 陈翠萍撇嘴,心中只道大哥小气,知道他们要来吃饭,才一道肉菜! 正在这时,沈碧玉送上最后一道香煎咸鱼干。 “都是阿玉的功劳。”苏长槐如是说,将沈碧玉按坐在上方尊位上。 沈碧玉一脸懵:“相公?” “这?”有求于人,陈翠萍也顾不上追究上回的羞辱,十分好心地出言提醒:“大哥糊涂了,这是当家人坐的位置。” 苏长槐按住想起身让位的沈碧玉:“弟妹不了解我家,我家向来阿玉做主。” 陈翠萍不屑,家里婆婆当家,婆婆不在了,老二当家,老二再有个好歹才轮到她。她还没当上家呢,那粗粗笨笨的女人凭什么! 苏长柏惦记着自己的大事,连忙干笑几声:“嫂子能干,家当得好,坐,坐就是了!” 连忙让位挤去另一方,“大哥坐这儿,坐这儿!” 被挤走的苏家福、苏家禄委屈地站到阿娘身后。 苏长槐并不坐,唤道:“姩姩、姣姣过来。” 檐下一站一蹲的苏姩姩、苏姣姣笑着过来,同坐一方。 苏长柏咬牙挤出个笑,再让,“大哥坐这儿!” 苏长槐这才抱着苏岁岁坐下。 被挤走的陈翠萍母子一脸懵,福禄寿三兄弟没了位置,又委屈又愤怒地摇晃陈翠萍,“阿娘.” 到饭点儿了被赶下桌,在他们不长的人生里还是头一遭。 更让他们感到屈辱的是苏家的赔钱货都上桌了,他们是苏家的宝竟然站着! 三兄弟一合计跑去苏姩姩、苏姣姣坐的那一方,使出男孩子的浑力要拖两个堂姐下桌。 他们三个可以勉强挤着坐。 苏姣姣饭碗差点没端稳。 苏姩姩看起来温温柔柔,但遗传了阿娘的好力气。 此时护着二妹,只拿眼看阿爹阿娘。 “嗐不要闹你们堂姐了,让你们堂姐好好坐着吃饭!”陈翠萍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苏长柏只顾着挑肉吃,眼光一亮,“嫂子的手艺又精进了啊!” 苏长槐与沈碧玉同时点头。 苏姩姩得到默许,轻飘飘摆手,将三兄弟推倒在地,爬不起来。 陈翠萍连忙去扶,经过苏长柏时拍了他一掌:“就知道吃,儿子被欺负了都看不见!” 苏长柏咀嚼着美味的炒野猪肉,刚想发作,便见苏长槐、沈碧玉双双放下筷子,脸色铁青。 他想起了自己的大事。 他们有家底,又几乎坐拥全村土地所有权,不必亲自耕种,收租子便能过得很滋润了。为和整天只为了吃饱饭的村民区别开来,他们需要体面。 娘给村民看病,别人感恩戴德地掏钱,是体面。 大儿子去镇上私塾念书,虽不是镇上最好的私塾,念了一年勉强会写名字,但至少整个小虫村只有他家交得起束脩,只有他家的孩子能上私塾,这是体面。 他在镇上咸丰酒楼上工,不为那份儿工钱,能天天去镇上打发时间的同时,让村里人看到他一个念过书的文化人有前途、能干,这也是体面。 娘、他、大儿子,代表了苏家从前、现在与将来的体面,缺一不可。 所以他一定得保住咸丰酒楼的工作! 忍。 还是得忍。 “我说我来大哥这儿吃饭,你偏要跟来,还带上他们三个,咋咋呼呼,我还怎么和大哥说话!”苏长柏挤眉弄眼,要陈翠萍配合。 陈翠萍再愤怒也不得不忍下去,将三个儿子拉扯起来,训他们去端来自己饭碗,席地坐在檐下。 自己的瘦屁股往苏长柏坐的板凳上一挤,勉强蹭上个边儿,还得拿自己的腿撑着。 这家也太穷了,板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