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十一,上午飘了点小雨。 午后骄阳似火。 沈碧玉抱着苏岁岁站在田坎上,看自家田里水稻已经压弯了腰,穗子金灿灿的。 该收割了。 苏姣姣在稻田里摸索,瘦小的身影几乎被稻穗遮掩干净。 “阿娘你看,好肥的蛙!” 苏姣姣举起一只好大好肥的蛙,激动的眼泪从嘴角流出,“阿娘,回去烤着吃,鸡肉味!” 秋天,蛙会拼命捕食,把自己吃胖,挖洞,为冬眠做准备。 “秋天的蛙最肥了!” “阿娘帮我拿一下,我还要去抓!”苏姣姣打算大显身手,脱下外裳,要用来包蛙。 “叽哩哇啦哇哇哇!” 苏岁岁助二姐一臂之力。 沈碧玉腾出一只手来,抓住蛙,“别踩了稻子。” “哇!好多蛙哇!都露出头了!” 苏姣姣穿梭在稻田间,欢快惊喜的声音从穗浪下传出,一会儿在这头,一会儿在那头,兴奋地挖呀挖呀挖。 “叽哩哇啦哇哇哇!” 苏岁岁见二姐难得高兴,召唤其他稻田里的蛙速速前来送死。 她要让二姐更加兴奋地挖呀挖呀挖。 “呱——” 苏岁岁与阿娘手上抓的蛙面面相觑,在蛙眼里看到了鄙视。 “咿咿呀!” (对不起。) 沈碧玉正忧伤这点水稻打出来,交完土地税、田租、献费,也不剩什么了,这个冬天还是不好过啊。 却见岁岁与她手上的蛙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不禁笑出声来。 “你呀你呀这么小就老想着说话,和蛙都能说起来,将来肯定是个小话痨!” 她是为了家人欸! 苏岁岁靠在阿娘怀中,听着阿娘强健的心跳,深藏功与名。 落霞与孤鹜齐飞。 苏姩姩是最晚回家的人。 苏长槐账算得又准又快,一个人顶两个人用,但还是给一份工钱,掌柜的喜欢得不了了,准许他干完活可以早点回家。 他早早回村,过家门而不入,提了门口的烂木桶去牛婶家要牛粪。因为苏家,牛婶不敢多给,就这半桶,还是偷着给的呢。 尽管他现在的好名声只值半桶牛粪,但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牛婶人好,送了半桶新鲜的。” 蹲在院角提兔子辨公母的沈碧玉一脸震惊,抱着苏岁岁的苏姣姣手抖了一抖,苏岁岁为自己捏了把汗,也为阿爹捏了把汗。 阿爹不是有洁癖吗? 有洁癖的人能把牛粪当宝? “相公,放着我来!”沈碧玉放下兔子喊道。 苏长槐已经把牛粪倒出来:“阿玉去挖点黄泥回来吧。” 于是苏姩姩踏进院子便见阿爹优雅地搅拌牛粪黄泥,阿娘蹲在院角一会儿提野兔的屁股看,一会瞥阿爹。苏姣姣抱着苏岁岁目瞪口呆,旁边泡着一盆杀好的蛙。 “阿娘,爹爹在干嘛啊?”苏姩姩惊呆了,问沈碧玉。 “搅牛粪糊墙洞。” 这她知道,阿娘每年秋天收完水稻都带着她和姣姣满村捡牛粪。除了奶奶家,家家户户屋子都有洞,秋天糊好,冬天屋里才不窜冷风。 牛粪和黄泥拌匀了,再掺几把干草,可是糊墙洞的好东西,因此秋天很多人捡牛粪。 小虫村只有苏家有三头牛,捡牛粪要靠抢。后来叔叔婶婶从中看到商机,一坨牛粪卖一文钱,多买几坨都能买包子吃了。 牛婶好心,常牵牛出来吃草,偷偷留下不要钱的牛粪给大家捡。 她知道搅牛粪糊墙洞,她的问题是为什么爹爹在搅牛粪。 爹爹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众人的视线落在专心搅牛粪苏长槐身上,只见他已将牛粪、黄泥拌得恰到好处,粪中有泥,泥中有粪。于是他抽出搅屎棍,加入切成一截一截的干草,再次搅拌。 还是那么优雅、从容、专注,不像在搅屎,而在作画。 苏岁岁不禁感叹,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搅屎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 苏长槐撩起衣袖,维持着表面的风度将混合物装进桶中,提起来进屋。 厨房墙洞多,先去厨房。 他抓起混合物,捏了捏,按进墙洞中,又拍又按,严丝合缝后去糊下一个墙洞。 他个子高,搭在凳子上再扬手便能糊到高处的墙洞。不像阿玉,往年总要姩姩、姣姣给她搭两层凳子,很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