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离咸丰酒楼近,苏长槐每日能多睡一个时辰,慢悠悠走去上工。 沈碧玉仍担心有不测,央萧千袭送。 萧千袭把苏长槐送去咸丰酒楼后往往自己慢慢逛回去。 他还记得 村里来的一家三口背自家种的菜卖,夫妻俩卖力吆喝,孩子等得不耐烦了,吵着要吃葫芦,于是给了孩子几文钱。 “吃葫芦咯!吃葫芦咯!”孩子揣好钱,一边跑去买葫芦,一边快乐地挥舞着双臂,像一只出栏的大鹅。 夫妻俩齐齐望着孩子的背影,脸上皆是宠溺的笑。 萧千袭心中一酸。 他想阿爹阿娘了。 可他阿娘早逝,继母给阿爹生了新儿子,姑母和皇上也有了孩子,所以他消失了那么久还没找他。 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不需要他了吧。 他失魂落魄地回小院。 趁着天气好,沈大娘给两个女儿洗头。 “阿娘,轻点,我疼!”苏姣姣咬牙切齿。 沈碧玉下手仍然很重:“你忘啦你去年长虱子啦?更要好好洗头哩!” “哎呀哎呀!” 正用帕子擦湿发的苏姩姩捂着唇笑,眉眼温柔。 坐在小板凳上吃吊柿子,等着洗头的苏岁岁战战兢兢,怕自己过会儿会受到和二姐一样的待遇。 萧千袭感到自己的多余。 她们也是美满的一家呢,若是他阿娘还活着,应该也是这般吧,不,应该比她们更幸福。 苏姣姣洗完头,坐到岁岁身边擦湿发,岁岁看她可怜,把啃了几口的吊柿子送到她嘴边。 “岁岁,你真好。” 沈碧玉倒了盆里的水,从厨房又提了一桶出来。 岁岁仗着身体小,瑟缩着躲在二姐身后。 “来吧!”沈碧玉朝女儿们挤眉弄眼。 岁岁把吊柿子塞到二姐嘴里,小短腿愤力逃跑。 要回房去伤感的萧千袭被岁岁用作躲避的工具人。 “来吧你就!” 沈碧玉长臂一挥,抓住了萧千袭的肩膀,将他按坐在小板凳上。苏姩姩顶着帕子来按,苏姣姣叼着吊柿子也来按他。 萧千袭挣扎:??? 沈碧玉麻利地拆开他的发髻,把头按下去,开始浇水。 “王八好久没洗头了吧,今儿回来得那么晚是不是想逃避啊?” 苏姩姩将皂荚搓出泡泡,抹到萧千袭头发上,沈碧玉十个手指头挠啊挠啊,简直将他当成了姣姣。 她再见不得自己任何一个孩子长虱子。 头皮很疼,但他不再挣扎了,心里不再空落落的。 他何必羡慕别人呢,他有最好的家人。 眼睛辣辣的,想哭,一定是皂荚水流进了眼睛里。 这日,苏长槐在柜台算账。 漂亮修长的手指优雅拨动着算盘,桃水眸半敛,一缕额发垂下,随着动作微微拂动,说不出的风情。 掌柜已经成婚,有了身孕,一手抚摸着孕肚,一手撑着下巴,一脸陶醉地看苏长槐打算盘。 齐大郎下楼来,不悦,小声嘟囔:“要做娘的人了,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还好“锅里的”英年早婚又早孕,三个娃都大了,依然瞧不上她。 掌柜娇嗔一声,扯过齐大郎的耳朵来:“相公有所不知,我听姐妹们说怀孕时多看好看的人,娃娃生出来才漂亮呢。” “哦?”齐大郎惊讶:“还有这种说法!” 他大龄晚婚有两个原因:一蹲监狱去了,二是貌丑,金钱都不能弥补的那种丑。 虽然娘子好看,但他太丑,只怕还是会拖累了孩子,将来孩子也貌丑、蹲监狱,样貌很重要。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样啊,那娘子你多看看!”齐大郎吩咐丫鬟去泡茶,好让娘子更舒服地欣赏苏公子的脸。 苏长槐从小在这样的目光里长大,早不当回事。 然而今天他感到一丝怪异。 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抬眼,往那个让他感到怪异的方向瞧去。 雕栏雅座上,一个穿着丝质黑袍的老头望着他。老头灰白的头发挽着高髻,插了一根名贵的玉簪儿,咧着红嘴巴笑,老眼笑眯眯的,望着他如痴如醉。 被一个老太监用这样的眼神看,苏长槐感到恶心,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呕。 “苏先生这是怎么啦?”掌柜顾忌着孕肚,要丫鬟倒一杯热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