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过来,她的眼神也流淌着融化的月光。 “明安?” “观测者能回来的,对吗?”苏明安说。 “是啊,我就在这里呢。”玥玥说。 苏明安沉默着。 长久的寂静会,他很轻地开口。 “那就好。” “那就好……”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吕树和林音几人穿着睡衣走了进来:“苏明安……”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但苏明安好像要消失了。 苏明安闭上眼,他知道这依然是神灵的把戏,如果他“认可”了这个可能性,选择不离开,他就会彻底沉浸在这场幻梦,也许不再醒来。 ……不再,醒来? 他突然笑了。他曾不止一次地在濒临崩溃时假想,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彻底地死去了,那或许算是一种解脱。如今的幻梦让他感到幸福,如果真的沉浸在这场幻梦中不醒来,那真是……满足了他偶尔会萌发出的愿望。 但是。 他缓缓走下床,月光洒上他的脸。 玥玥站起身,紧紧拉住他的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的手放在他手腕。像是要拽紧他,也像是要推开他。 她的眼底依旧是独属于她的月光。 “对不起。” 他说。 缓缓地移开她的手,坠入她眼底融化的月光。 他在深海中张开嘴,盐水呛入喉咙,彻底封锁了他最后一丝发出活泼的、陌生的自己的声音的……可能性。 只要你们归家就好。这样就好。我庆幸的不是能随你们踏入春日,而是我还拥有拯救迷失在冬日中人们的机会。 他一边吞咽着苦涩,一边笑着无声地说—— 对不起。 我无法逃跑。 玥玥的眼神开始失色。 “这是你一生中悲苦的起源。”她说。 一切都开始失色,吕树身上的运动衫、山田町一手里的画板、林音的吉他、莫言的木剑、还有玥玥眼里的……清透的、美丽的、令人想要落泪的月光。 “但我祝福你,拥有璀璨的春日……明安。” 那个被二人一点点构建出来的未来崩塌了。 扭曲的漩涡再度出现在苏明安视野,他大口大口吞咽着苦涩的海水,一点一点被身上无法形容的重负拖入深海。拖着他双脚的是什么?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苏明安。 苏明安是谁? 听到自己冬冬的心跳声,触及到自己滚烫的眼泪,他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桉。 宛如坠入深海,海水侵袭着他的感官,无限延伸的痛苦击碎了眼前的一切,玥玥等人的身影在破碎消失。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扑,满眼都是昏花的黑白色,却什么都没抱住,凭空被溅了一脸温热的血——他还以为自己能抱住谁啊? 或许连主办方都没想过有人能以一介凡人之躯与他们对垒。 所以这位凡人也从未想过这一路会这么艰难。 ——他就在这沉溺的深海中睁开眼,看到了眼前静默的神灵。 神灵的神情依然没有变动,墙上的时钟也只过去了一分钟,仿佛第一玩家真的只做了一个短促而不真实的白日梦。 他急促地呼吸着,胸口仍然残留着温度与实感。 五颜六色的花在他的心口绽放着,而人们的身影永恒地存放于其中,无论如何都不会坠落。 他感到自己很轻,仿佛被凝固成了一个名为拯救的空壳。又感到自己很重,无数条生命沉坠在他的心口。 他不知道。 ——一场回家的幻梦,凭何能给他这么大的触动。 他不知道。 或许他是知道的。 “感到绝望吗?”神灵说:“它的名字叫HE·归家之后。没有人记得你的付出,没有人记得你是谁,你甚至失去了最信任的友人。这就是你的一个未来……让你做了个噩梦,抱歉。” 苏明安的眼角,干涩得没有一滴泪。 他感到自己的人生仿佛一场没有结局的电影,连短暂的梦境都不能出现在剧情里。 ——饮下智慧,如刺入权衡之剑。不得脱离,不得沉沦。应宽待于世间,无论爱恶。 甘愿受难的救世者背负着世人的期望与责难—— 于是鲜血遍地,盛开成花。 长久的寂静后,苏明安很轻很缓地开口。 “神灵。” 神灵注视着他。 “我……”苏明安说: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流淌的、清澈的、像她一样的月光。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你给我讲的故事,独属于我的故事。 我很喜欢这个…… 他闭上眼,遏制住自己窒息的、月光般的笑容。 “……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