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端来的面条。
“这是画的什么?”
“我们的新学堂。”李玥小声道:“夫君以前不是说过要建一个大书院吗?”
家里的点点滴滴与当年说过的话语,还是媳妇最记得。
张阳端着碗,一手拿着快子指点道:“一层不够。”
闻言,她便稍加修改。
“还要有个很大的院子。”
随着她的笔缓缓画着,张阳一边讲述着学校该有的模样,“再有一个安保室,嗯!宿舍也该有。”
“嗯,全听夫君的。”
两位婶婶收拾着凌乱的家里,太上皇和魏王用饭之后,饭桌乱糟糟的。
除夕过去,经历了一夜疯狂的长安城,到了凌晨时分便静悄悄,朱雀大街上也乱糟糟的,只有三两个人无精打采地沿着街道打扫。
这里有破碎的酒坛子,有肉骨头,还有许多零碎的布片和那不知道谁的呕吐物。
这般景象看着糟心。
天完全亮堂的时候,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总算是有了行人,只不过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点缀在街道上。
过了除夕长安城在庆贺,太极殿在庆贺,骊山也在庆贺。
而此刻长安以东的河北,李政藻面前有两个客人,一个是出自清河崔氏的崔仁师,来时在潼关的驿馆就是被他儿子崔擢给看管了半月有余。
还有一个马周,朝中派来的御史,在河北已经有些日子了。
“御史查了这么多时日可有眉目了?”
马周听着对方的话语,正色道:“白糖的来历依旧不清楚,奉陛下命,若不查清楚眉目下官不会走的。”
撂下此话,马周快步离开。
李政藻看他离开,笑脸消失随即神色变得阴沉,冷声道:“安敢欺辱老夫,崔仁师!你们家究竟是何意思!”
这些天不断被人盘问,崔氏与赵郡几近翻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朝中盘问也就算了,还要被其他几家人不停追问,李政藻大声怒喝,“欺人太甚!”
崔仁师年过五十,武德年间入仕为官,也算是德高望重,可在如今李世民登位成了皇帝之后,对世家高门的冷落也开始了,崔仁师在朝中久久得不到重用。
生母是范阳的卢氏,后生父又娶了荥阳郑氏。
其父祖辈自北魏便是辅国之臣,中书,仆射,尚书,刺史……
五姓七望中,崔仁师不论是名望还是身份,皆是一等一地有话语权。
就是因为出身世家高门,才一直受不得李世民的待见。
他低声道:“政藻,眼下形势与你不利,此刻应当蛰伏。”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无非就是先避避风头,如果赵郡与白糖当真没有干系,这一次查探也会不了了之,就算是有关系!真的有什么不对,这个马周御史的死活也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李政藻拍桉道:“你这个老东西不是也安排人在查吗?”
“老夫告病来河北,不能坐视不管,洛阳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过来询问的。”
崔仁师的神情很镇定,“你也不用太担忧,老夫此番安排人查探你们赵郡,并无恶意,我们几家通气配合,政藻以为我们立足中原靠得是什么?”
屋内,李政藻神色凝重不再言语。
“不过一个李世民就将你逼成这样?这不是你以往的作风,还是说那个张阳用了一些计谋,令你方寸大乱了?”
见对方依旧不言语,崔仁师枯黄的老脸带着阴冷之色,眼下黑色颗粒的老人斑,随着脸庞的褶皱的老皮而动,他缓缓道:“历朝历代以来我们见识的还不够多吗?这天下的皇帝都是一样的。”
李政藻的眼神中的怒意稍有缓和,继续听着他的话。
“自汉以来多少个年轻帝王意气风发,他们豪言壮语要建设社稷,为家国为天下,可他们殊不知治理天下之难,有多少朝代了,真的记不清了。”
崔仁师抬头缓缓言道:“他们这类人无非是年轻力壮时一心为社稷,说什么废除九品中正制,每每有帝王要推行新政还不是草草了之,最后靠我们给他的朝中援手。”
“年轻人都是强硬的,等帝王成熟之后他就会明白有些事他一个人不能完成,遇到了歹势遇到了挫折,遇到了骂声与苛责便会退缩。”
“棱角是要磨平的,我们这些大族也是为了天下安宁,为了社稷扶持帝王,现在的李世民还不懂,一心要完善科举新政,为科举铺路,开辟新的选官之道。”
“他与老夫见过的帝王是一样,隋帝如此,李唐皇帝也一样,地方安宁离不开我们大族的名望,不过就是讨价还价罢了,等皇帝的棱角磨平了,政藻的麻烦也会随之化解,他李世民左右不了大局。”
“太多皇帝都急于建设功业,三年不成气候尚可坚持,五年没有建树便会摇摆,十年不达目的就会放弃。”
“其实吧……想要成功只要持之以恒就可以了,但鲜有人坚持。”
崔仁师继续道:“而我等拥有世上最庞大的士族,积累最深厚的底蕴,只要一句话便可以化解朝堂的困局,也可以三两句就可以平定一个地方的乱象。”
这番话,给了李政藻一颗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