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口酒水,皱眉道:“你去西域是张阳安排的?”
“正是。”
“你去波斯也是……”
“对,都是县侯的安排。”
苏定方了然点头,“当年老夫也受过骊山的指点,这张阳是个很古怪的人。”
“下官听闻当初苏将军平定吐蕃之乱后与县侯翻脸了?”
苏定方摆手道:“那都是外面谣传。”
裴行俭了然点头。
少年将军与中年将军坐在一起聊得痛快,几个路过官兵走过时还多看了一眼。
苏定方又问道:“你说你不在军中任职,怎么去了京兆府?”
裴行俭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声道:“是陛下的意思,也是县侯的意思。”
“多半是陛下与县侯商议过你的前程。”
裴行俭忽然明白了,释然一笑又是行礼道:“多谢苏将军指点,在下受教了。”
苏定方又道:“仔细想想也是,骊山近来在修路,还联合长安城周边几个村县,历来京兆府就是遥领长安十二县的官衙,蓝田,高陵,泾阳,龙首原等地都在你的管辖,往后骊山办事恐怕还要多依仗你。”
裴行俭一点就明白其中关系,便低声道:“自在下回长安以来,从未见过骊山县侯,更没有书信往来。”
“自然不会与你有书信往来的。”
“苏将军的意思是……”
苏定方放低自己的声音,“老夫能够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往后你做事要小心也要谨慎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可陛下明知道县侯有意安排,为何还要将下官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苏定方颔首道:“陛下与县侯的关系很复杂,县侯立志要建设关中,要让关中富强,陛下难道不想吗?陛下不过是想要借县侯的手来建设长安城十二县。”
“至于你在不在长安令这个位置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给骊山多少方便,陛下能够得到多少益处。”
裴行俭擦了擦额头汗水,又道:“这天真热呀。”
用罢饭食,苏定方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老夫,你本是个将才不要被文官耽误了。”
苏将军说完就走了,裴行俭这才意识到酒食还没付,这才拿出银钱与小厮结了钱。
“我本是个将才,莫要被文官耽误了。”裴行俭心中暗暗念着这句话。
薛大哥与他妻子回了长安城之后,便一直晚出早归的。
现在薛大哥的妻子柳氏已有了身孕,裴行俭也不好去打扰人家,便走到千牛卫。
千牛卫的卫府并不大,说是有五千余人,其实留在卫府的只有一百余人。
裴行俭与门前的守卫说明了身份,对方便放行了。
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屋檐下的王玄策。
这家伙行事还是一样地不着调,此刻竟然捧着一卷聊斋看着。
“这是骊山的聊斋?”
听到问话,王玄策这才起声道:“裴都护。”
“我现在已经不是裴都护了。”
“这聊斋很是有趣,你拿去看看。”
裴行俭接过书卷,坐下来也没什么精神,“以前在波斯的时候知道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回了长安城反而不知要做什么?”
王玄策摇头道:“某家就不同,再也不想去西面吃沙子了,这长安城不好吗?”
大家在波斯共同患难这么多年,也都知晓各自的脾性。
王玄策就是这么一个人,裴行俭知道这个家伙的才能比自己还要强,如果这人多一点上进,说不定就位列凌烟阁了。
现在的王玄策只想在长安城岁月静好。
即便他表现得再懒散,裴行俭也不敢小看,他这种人就是不努力则已。
一努力,就连自己也会望尘莫及。
明明是个万中无一的奇才。
裴行俭追问道:“王大哥就没想过娶妻生子吗?”
王玄策皱眉道:“还没想过。”
“下官考虑过。”
“当初我征战天竺时发现有个人,他说他活了两百岁。”
“当真?”
“后来某家将他杀了。”王玄策面色平淡地说了这件事。
“为何?”
“妖言惑众。”
这朝堂不像史书中写得那般,这朝堂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今天就结识了苏定方将军,也得知了朝中官吏辞官也是常事了。
裴行俭一开始想过是不是黄老之学的缘故。
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天可汗是不喜黄老之学的。
大唐的能人很多,就连骊山县侯这等人物都想着早早退隐,好像大家都在等着马放南山的那天。
大唐的朝堂并不内卷,自皇帝发兵西征以来,大唐越发尚武了。
而世家的倒台之后,越来越多的文人也加入了科举。
一边是要扩张,一边努力支教。
在天可汗的勤政之下,朝堂反倒不这么内卷,大家都是能歇就歇,除非旨意下来让谁谁谁去办一件大事。
这也怪大唐的能人太多,房玄龄,长孙无忌,岑文本等人能力出众。
底下的人根本竞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