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碰了碰酒碗,“不只是陛下,满朝文臣武将都在盯着在下与赵国公。”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两个最有权势的外戚又是碰了碰酒碗。
舅舅与姐夫说的话语很敏感,应该说是不能听的话语,但姐夫与舅舅却没有避开。
长孙无忌又道:“齐州的事派了晋王前去,与其说是历练晋王那孩子,不如说是做给其他孩子看的。”
张阳手中的酒碗顿了顿,皇帝的嫡子有三个,一个是李治,一个是李承乾,还有一个李泰。
赵国公的意思不言而喻。
李治还年幼,李泰久居骊山,与朝中脱离多年了,也谈不上威胁。
长孙无忌意有所指的是当今太子李承乾。
张阳低声道:“太子与李佑有关系吗?”
“老夫也不清楚,近来太子与老夫越发生疏了,许多事做起来也越加隐蔽。”
长孙无忌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太子与李佑肯定是有来往,至于其中来往有多深就不得而知了,你当初不是让他们截住了太子送去齐州的书信吗?”
十年了,也人到中年了。
见多了许多老人离开人世,也见了一个个年轻人在朝中头角峥嵘。
这些年与骊山有关系的官吏也越来越多了。
有些事躲不开也避不开。
“赵国公与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我还要在皇子间站队吗?”
“呵呵呵……”张阳轻笑道:“骊山不需要在皇子间站队。”
长孙无忌重重点头,“对,骊山不需要去支持哪个皇子,陛下的所有的儿子都会主动站在骊山这边,你比老夫自在得多。”
“其实赵国公也清楚,陛下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可陛下的野心越来越大,想要的也越来越大,若不加以控制,我不敢想象陛下的晚年又是何等情形。”
“嗯,老夫也有此忧虑。”
俩人一碰酒碗,达成了共识了。
张阳又道:“太子不足为虑,只要他不做傻事,他一直都会是储君,赵国公以为呢?”
长孙无忌笑道:“你我都是外戚,皇子有了二心,你我二人必是他们拉拢的对象,事到如今,老夫不会偏袒任何一个。”
“好,我也不回长安城,一直都在骊山。”
过了年轻时的少年意气,人到中年越能互相体谅各自的难处。
“陛下想让老夫与骊山相斗,从而来制衡朝堂,褚遂良,唐善时等人老夫不会插手,他们都是晚辈。”
“骊山也不会对付他们,许敬宗他们的事,骊山也会点到为止。”
又是一碰酒碗,俩人一饮而尽。
“老夫以后会少过问政事,多用中书省的官吏。”
“所以我们骊山屡屡抗旨不再为陛下铸造火炮,除非真有需要。”
彼此都是外戚,要帮忙解决天家的许多事,互有默契地一笑。
长孙无忌吃了一口菜,感慨着喝下一口酒水,酒壶重重放在桌案上,“原来这世上还是能有交心人的。”
“说实话,我实在不愿意做赵国公的盟友。”
长孙无忌面色带着一些最后的红晕,眼神中有了更多的失落,“这么多年,老夫却只能与你说这些心里话。”
皇帝的外戚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就会触及皇帝的高压线。
此番长孙无忌来骊山,已是触动了皇帝敏感神经。
但这一趟他好像又不得不来。
人与人是要互相沟通的。
不然谁也不知彼此的心意如何,就会陷入无休止地猜忌。
“老夫与你约定,绝不让朝中的内斗加剧。”
“很好,若有赵国公相助,这大唐一定会更好的。”
长孙无忌笑道:“老夫也是为了社稷。”
“虽然我有时候不满赵国公的做事方式,但不论是对付世家还是陇右门阀,终究是骊山更胜一筹。”
长孙无忌终于站起了声,“你与老夫都是外戚,老夫好不到哪儿去,你是皇帝的女婿,你的处境比老夫更危险。”
张阳低声道:“我能管好自己。”
俩人一起走到屋外,在冷空气中小心翼翼呼吸着。
这严冬的风雪没有要减弱的意思。
长孙无忌行礼道:“陛下的晚年还望骊山多多照看。”
张阳躬身,将姿态放得更低,“赵国公距离皇宫更近,还望以后能看好陛下,若有变故,骊山定全力相助。”
“别送了。”长孙无忌说罢,上了回长安城的马车。
张阳揣着手目送着。
李泰小声道:“没想到赵国公会这般放下身段,来与姐夫谈这些。”
“嗯,天家的事太多,你父皇的晚年不能失控了。”
“姐夫要和赵国公联手,来压制父皇的晚年是吗?”
张阳重新戴上了斗笠,“你父皇是皇帝,不是寻常人,皇帝的晚年是很危险的。”
看向屋内,又道:“魏王殿下,去看好河间郡王,他有靠向炉子了。”
“唉……”
李泰一声叹息,又脚步匆匆地走回屋内。
耳边都是风雪的呼啸声,张阳走回了山上,脚步踩在山道石阶的积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