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船的气氛并不压抑，却相当紧张。

理查德的独奏波及到了很多人。

他们死了，身体里的不老泉尽数消失，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干脆利落地走到了末路。

这让人嫉妒。

妒火驱使着剩下的水手，他们期待着这场决战，酣畅淋漓的杀戮亦或黄金般珍贵的死亡，都让人兴奋的想要尖叫。

无数人仿佛齿轮般运转起来，战前准备完善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们很忙，心脏忙着泵血，双手忙着准备武器，嘴里忙着骂出脏话，没人在意角落里发生的小小重逢。

“樱！”龙女眼中闪着星星，围绕樱不停转圈。

“我听丹青说你差点带头造反了？”

“咳。”龙女的尾巴耷拉下去，一动不动。

“看在是因为我的份上…”

发觉事情出现了转机，龙女的翅膀不断扇动，尾巴也左右摇晃起来。

“这次就不说你了。”樱轻轻拍了拍她双角之间的头顶，紧接着面色一变。

龙女腾空而起，猛地把她扑倒在地，“好诶！”

“你这笨蛋…别舔！很痒的！”

“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丹青停下搬运武器的动作，摇头感叹着。

“灵界生物，刚喝下不老泉没多久的人类，这样的组合可不值得羡慕。”谷越伞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哈？”丹青看了她几秒，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羡慕，“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特殊。”

“我巴不得跟你换，哪怕你是个杀了亲生母亲，又眼看着初恋嫁人的败狗。”谷越转过头，露出笑容。

嘭！

几乎是瞬间，丹青反手抽出动力锤，重重砸在她脸上，“你他妈气不顺别往我头上撒！

“啧…”谷越擦擦嘴角的血迹，她抬起手，漆黑的指甲仿佛兽爪般伸长，毛发在裸露的皮肤上生长。

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谷越跟丹青恶狠狠地对视一眼，转头看向走来的女人。

“一个小时之后发动总攻，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黛薇皱着眉头，“是继续吵，还是去做点什么？”

“…抱歉，黛薇。”丹青挠挠后脑勺，快步离开。

“黛薇很紧张，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不远处，尼科拆下身上乱七八糟的线缆，数据流在她眼中闪过，她深吸一口气。

“这对她来说很重要，”莉莉丝摘下眼镜，浓郁到几乎液化的黑雾在指间流淌，“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尼科，这是黑船的最后一次，不会再有返场演出了。”

“如果想让黛薇，让幽海，让整个世界听见我们的嘶吼，”

“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哗啦！！

漆黑的风衣下摆随着莉莉丝的脚步飞舞起来，前襟的“自由”与“最强”已经因为岁月而模糊，背后的“皇帝”，

则开始熊熊燃烧。

——

甲板上是几十名身穿礼服的男人，站在他们正前方的，是一身黑色正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传奇乐手。

路德维希看着这一切，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来了！”塔莉垭放下望远镜，怒吼一声。

“呼…”理查德做了个深呼吸，把提琴放在肩膀上，拉动琴弓。

长笛、双簧管、单簧管。

圆号、小号、长号、大号。

弦乐、木管、铜管。

十几种乐器，几十名乐手同时开始演奏，

《第四十五号交响曲——告别》。

几乎是同时，那巨大的，漆黑的阴影正中，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

嘶吼，怒号，弹奏，架子鼓，爆鸣！

《Black Sabbath——黑色安息日》！

空气开始扭曲，无形之物汇聚起来，变得庞大狰狞，坚不可摧，仿佛两具狂奔的巨人，恶狠狠地对撞，搏杀。

海浪翻涌，雷鸣震耳。

嗖！！

猩红的光芒伴随着尖啸声冲天而起，将巨舰白骨般的外壳染上一层鲜红。

狂风卷席，暴雨将至，目光所及的一切都陷入化不开的血色。

那光芒像是颗信号弹，宣告着什么的开始，也宣告着什么的终末。

轰隆！！

少年扶了扶船长帽，他张开双臂，露出微笑。

幽海传奇，白船之主，让诸神陷入黄昏的海拉——

开始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