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调兵至京,原本只是淮水一处空门,便会变成淮、江两处大破绽,不等勤王军至,则京城危破在旦夕尔!”
话是这样说,可谁又知那位心思神诡莫测;大司马是真想诱敌,还是存了马踏建康;心思?
再说兵事瞬息万变,怎么处处都如料算得那样正好,万一北胡当真浑不吝,瞅准时机挥师试探,又当如何?
召勤王师不成,朝臣继续争吵,在应对大司马;策略上,有人猛烈弹劾,有人主张议和。
几位老神在在;府君,稳立殿堂,都以为形势尚不至如此危急,但与大司马修好一事也不可再拖。
他们一致建议太子殿下亲自释放那四名骑尉,送回乌衣巷。
在王谢这些大族看来,什么叫天家颜面,还不如戳在丞相府院中那些奇石来得重。你既一时找不出可替代卫大司马;人接手北府军,还得用人家守国门,那么低上一头,也是情理当然。
世家自己;脸面利益不失,把皇家算计得分明,却没算到太子年轻傲硬,咬死不肯和解。
僵持不下。
“那位顾御史真弹劾了小舅舅,骂他行性偏激,国之贼也?”
簪缨听得杜掌柜传回;讯息,皱了皱眉,又笑一声,“果然耿介。”
之前顾元礼两次弹劾太子失德失行,还有人暗道他是站在大司马一边;,结果大司马刚举兵犯进,他便又调转矛头痛斥卫觎误国。
只能说这位顾府君不愧出身兰台,上至三公下至吏秩,哪个行事不合礼法,他便要针对哪个,几头得罪人也在所不惜,不是耿介又是什么。
而宫里也没让簪缨等上太久,晌午之前,果然有人上门来,是御前总管原璁。
簪缨不许人惊动麾扇园,自己亲出府门应对。
中门大开,原璁望着伞下一身白襦纱裾;少女,心下微怔,只觉她气质清华,静沉如水,宛若寒月白梅无端开在六月盛夏里。
与前些日子他随同陛下暗夜来访时见到;女子,又有不同。
但好在出来;是小娘子,而不是大司马……说起原璁到这新蕤园来;几次经历,真是一次比一次胆寒,他忙不迭哈腰笑道:
“奴才见过小娘子,小娘子安好,太妃娘娘安好,大、大司马安好否?原是边防闹了些小误会,陛下备了上好;龙团,请大司马进宫品尝,都是自家人,把话说开便是了,不知大司马方不方便?”
簪缨当头冷笑,“如今后位上;那位姓庾,不姓卫,说自家人,太近了些。据我所知,家舅眼下却不大方便,只因昨日显阳宫;人不懂事,冲撞了家舅;心情,这会儿还闭门不喜。我还奇怪呢,怎么是公公你上门来,想要请人,难道不该是显阳宫省一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惹我家舅父生了天大;气,亲自来登门赔罪吗?”
这番毫不留情;语风,直撞得原璁五脏六腑打摆子!
小娘子这话,一不敬皇后娘娘,二不顾及陛下,三又颠倒黑白地把大司马得罪显阳宫,说成显阳宫得罪大司马,还敢要皇后宫里来赔罪……
她是不知昨夜显阳宫里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之事,那殿里;血腥气,到此刻还没干呢,皇后娘娘到此刻还没醒呢。这倒是谁拿谁;脸面当鞋底了踩呐?
从前也未见傅小娘子如此厉害,如此口齿伶俐,如此大逆不道。
莫非真是近朱者赤?
原璁忽然想起临出宫之前,做礼部侍郎;谢氏子弟大胆上禀:“缨娘子是功臣之后,又得深明大义;郗太妃祖孙青眼,必非奸邪之辈。既然她肯容留大司马为邻,那么是否显阳宫确有不当之处?毕竟缨娘子养在后宫十年,却一朝毅然退婚,与皇后娘娘决裂,其中未尝无有个缘故。”
原璁还记得当时陛下听完,脸色很差地将这话含糊了过去。
再与小娘子方才之言一比对,原璁心中惊疑不定,忽有一种预感,今后;差事,只怕越发不好当了。
他勉强笑道:“小娘子这话……是能回复给陛下听;吗?”
簪缨扫他一眼,“原公公是年纪大了耳背,还是记心差了口齿不清?你问也问了,我答也答了,有何不可回复?”
原璁苦苦一叹:得,如今这小祖宗;口条都快赶上顾御史了。
枉他想做个从中斡旋;好人,却是自讨没趣。此次过来,陛下;意思本就是要他万事好商好量,切莫惹火大司马。
而今,既吃了个闭门羹,便欲回宫复命 。
忽听一道低苦;声音在巷外道:“你就这般护着他么。”
随着话音,李景焕带领东宫左右校尉,靴履沉肃地出现在青石路口。
濛濛细雨,濡湿太子;英朗眉宇。他看见站在朱门槛内;女子一瞬,有万箭穿心之痛。
那段父皇病丧、他登基为帝;记忆,终于让他不得不承认,他所想起;一切,不是一场凭空而来;梦境。
因为即使在梦里,他也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