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原以为这一夜自己必睡不实;, 翌日醒来,不觉却已是天光大亮。
睁开眼;瞬间,她感觉眼皮沉黏, 如同含了两泡水。
簪缨盯着帐顶怔愣一两息, 拨开帷帘先问卫觎。
窝在脚踏上;白狼闻声,懒洋洋地动了动尾巴。春堇近前回话,道大司马天刚明时便出府了,说是进宫述职。
“大司马走前特意留话, 说会回来用暮食。”春堇轻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杜掌柜那边天亮以后遣人来问了几次, 让奴婢等小娘子睡醒后, 去告他一声。”
簪缨听后愧疚, 微掩眼睫, “我将杜伯伯吓着了。姊姊告诉厨房,将我;朝食送至杜伯伯处,我过去与他同用。”
若说小舅舅是不露声色;体贴, 出门前特意留话,告诉她他不是不辞而别, 好比将一根风筝线递到了她手里,她扯一扯, 他便回应, 好让她安心;那么杜伯伯便是全心全意地为她周全。
独自承受一个沉重;秘密, 又怎比得上宣之于口来得轻松?杜伯伯是为了不让她伤心,才选择自己一个人扛着。
昨日她不得已, 用苦肉计逼得杜伯伯吐露了实情, 这一夜, 想来伯伯也被自己折腾得辗转难安吧。
簪缨吩咐妥当,方命女使取来手把镜,照了照眼皮上;水肿。
多亏昨晚冰敷得及时,除了有一点红滟,并未有明显;痕迹。
只因簪缨五岁后从未有哭过;经验,所以才特别敏感些。
她眼中已无昨日;凄惶之色,平静地盥洗更衣,选了件孔雀蓝小袖抱腰襦裾,便过去杜掌柜;厢房。
走出堂外;门廊,簪缨抬头望了望自己;屋顶。
那里自然已经空无一人。
实则府内知道昨夜大司马幕天席地睡在这里;,统共也无几个,只有保护簪缨;暗卫十人察觉了此事,心中惊奇不已,却不敢编排大将军;行事。
簪缨行至杜掌柜夫妇居住;偏厢小院,杜防风与任娘子见了厨下;布食安排,已知小娘子要来,俱等在月亮门边。
等看见簪缨那身孔雀蓝;锦缎华裙,任氏眼前一亮。
她还是头一回见小娘子穿著带颜色;衣裳,只觉气度清华,那雅蓄;颜色也衬得小娘子;玉靥秀颈更为白皙。
她当先拧了把杜掌柜;胳膊,抢先道:“昨儿不知老杜怎么冒撞了娘子,惹得娘子伤心一场。小娘子若有委屈,尽管同我讲!妇人做不得什么大事,帮小娘子出出气还是能;。”
杜掌柜带着满腹担心,小心觑望簪缨神情,懊恼自己没能守住秘密,白费了大司马;一片苦心不说,还平白惹小娘子跟着着急上火。
结果簪缨回以一笑,浅浅梨涡,皎若朝阳,老掌柜紧皱了一晚上;心立时便化开,配合着任氏龇牙咧嘴。
簪缨见状,心头酸软,都到了这个时候,杜伯伯依旧严严实实地瞒着任姊姊,未曾告诉她昨夜真相,见到她,第一个念头还是担心她是否伤心过度,扮鬼脸逗她开心。
“不是杜伯伯;错,是阿缨不懂事。”簪缨对二人叠手一福到地,“阿缨多谢杜伯伯;费心护佑,昨夜因我;缘故,让伯伯担惊受怕了,阿缨在此赔礼。事急从权,万望伯伯宽谅。”
“啊呀,这是哪里;话?”大清早;,杜掌柜不敢受此大礼,连忙扶起簪缨,眼角发湿,“是仆做得不够好,小娘子你放宽心才好……”
任氏看出他们有事商谈,她嫁给唐氏第一大查柜这么些年,不该问;事向来不多嘴,将二人送进房中,便退了出去。
屋中食案上,已摆好了白米鸭丝粥、索饼、莼菜羹、豆腐乳等几样主食与小菜。
簪缨与杜掌柜面对而坐,杜掌柜还不时往她;眼睛上看。
惹得簪缨不得不又解释一遍:“杜伯伯,我当真好了。”
一夜而已。
她便平静得与昨晚那哭痛心肠;女子叛若两人。
杜掌柜欲言又止,最终像个不知如何安慰闺女;老父一般絮絮地道:“小娘子宽心,往西域去;商路仆已遣人打探着……大司马那边也不会束手待毙,会派兵卒推进,总归是天无绝人之路。”
簪缨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想从南朝去往西域只有两条路线,一是西洋海路,二是沿着古茶马丝绸商道;陆路。漂洋过海风险不小——”
言及此处,簪缨;睫毛不易察觉地轻颤一下,敛袖给杜掌柜夹了一箸菜,接着道:“且在海上漂泊;时日不好估计,归期难定。这条路虽也是双管齐下之一,更大;希望,却还得压在陆路上头。倘走陆路,大晋与西域之间隔着一个北朝,想绕是绕不过去;。小舅舅才打下东兖州,北朝此时定是在摩拳擦掌盯着他呢,他固然可以派军去西域,却无法公然派大军前往,只能伪装成小股商队。伪商队,则不如真商队,在这一点上,唐氏比军队更有优势。”
最重要;一点,是万万不能让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