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劝止:“尹堡主乃一宗之主,统率调度皆由公出,不妨在城中镇守。”
“尹家没有孬种。”尹真侧目,“听仔细了,今日之战是我尹氏自己保家,不是龟缩在你们身后求援。咱们的账还没完。”
尹家堡有多少能战之士?他的家族经历过两次惨痛背叛,他年复一年征丁训练,要的就是人人上马皆能战!
一时间,数路人马从尹家堡方向齐驰向北,阻击敌军。
簪缨咬住下唇,颊上浮现一点因心绪激荡而起的红晕,不是不怕,带人转出厅堂,登上城头观战。
高处的风吹得她衣袂飘荡,极目眺望,果见黄河之畔黑压压一片,浪滚成浊泥。
然两军尚未相接,忽见西面烟尘大起。
一队玄甲重骑直奔河畔,冲散径先登陆的冀州部。当先那个提枪厮杀之人,是名银盔银甲的年轻小将军,一面杀敌一面高喊:
“缨姊莫慌,阿宝来也!”
簪缨眼神一亮,振奋地扣掌在城头,来者是檀顺!
王叡见到本部骑兵,如虎添翼,与檀顺所率的北府军兵合一处,合力破敌。
正这时,从尹家堡南面又卷来一片蔽空旌旗。
簪缨听见后方喊声震天,还以为何处又有敌来,蹙目转望,却见“龙字旗”赫然竖立。
严兰生熠动着目光合上竹扇,如替这场战局一锤定音。
“豫州乞活军到了。”
当先领队者猴脸猿臂,手持一把斩|马刀,正是龙莽留在豫州的副将。其后两骑却是文士模样,一黑须一白头,乃是黄符虎与傅则安。
有这两支突如天降的援军两面夹击,不出一个时辰,便将渡过黄河的冀州军队杀个人仰马翻。
檀顺亲擒北魏主将凉棱大斐,余者望风披靡,俘兵众万余人。
一场本以为是死战的战役,便就如此平息了下去。
城头上,簪缨长舒一口气,始发觉自己的指尖微微在抖。
“娘子?”
姜娘低低关怀一声,簪缨摇头,很快下城楼,命打开坞门。
除了留在北面清理战场的战士,檀顺、王叡、傅则安等部尽皆入城——尹真在之前的厮杀中一马当先,不顾己身安危向前冲杀,一人便斩下二十几颗敌颅,自己的前胸与腿上也中了数道刀伤,被亲卫抬回城中,已无力辖制这些擅入的兵马。
自然,经过簪缨一众人时,这位堡主的脸色黑沉之极。
簪缨心中对尹家堡确有愧疚,眼下却不是谈这个的良机,命人抚恤伤兵,寻到檀顺问:“阿宝,你如何会来?”
阔别一年有余,檀顺的个头如竹子拔节,已长得很高,一张娃娃脸也全然长开,少年英俊,再无稚气。
他近前,浑身带着酣战后的热气,把住簪缨双臂先问她:“阿姊,你可还好?”
两人叙了话,簪缨才知,原来早在月初卫觎兵围洛阳时,他便料到北魏会狗急跳墙,偷袭青州,提早派了檀顺领五千骑驰援。
而龙莽也传信给他豫州的兄弟,让马晁领人护他义妹。
加上簪缨传召傅则安的信件,也同时到达蒙城,这才有了今日两军会师尹家堡的局面。
簪缨初步了解了情况,急于问檀顺:“大司马诸事安平否?洛阳战况如何?”
她的雪肤花貌上落有风尘,却不掩丽质,眸子含蕴水光,紧张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檀顺望着她神情中细微的变化,顿了顿,嘿笑一声道:“我混了个破虏将军,却还不能时时见到大司马的面,领兵来时,前线正拟攻城,我亦不知而今行进到哪一步了。不过阿姊只管放心,有大司马,此战必成!”
他从北府军最底层的一个小卒子,一步步磨炼出来,对卫觎已经从最开始的威服,口服,到如今的一万个心服了。
他曾亲眼见过大卫马奋槊冲阵的场面,那样一夫当关的气势,深深让檀顺觉得,大司马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簪缨望向西北方的天空,眸中忧虑之色不减,面上却浮现一缕清毅的微笑。
她当然相信,他会功成。
……
“——报,东城门被破,卫觎率五队骑军冲上青龙大道!”
“——报,晋军攻势凶猛,金镛城告急!”
“——报,镇国将军与卫觎对阵重伤,亲卫冒死抢出,安北将军已战亡!”
北魏皇宫中,一道道不祥的战报传入拓跋奭耳中。
他坐在洛阳城最尊崇的一把椅子上,听到的却是宫城外不绝于耳的厮杀声。
他的耳边还有屏风内后宫妃嫔的恐惧哭泣声。
拓跋奭闭了闭眼,“柔然的回信呢,西凉呢,卢水呢,都无援兵吗?”
负责外交的鸿胪寺卿神色惨然道:“陛下,我朝之前与柔然在边境屡生龃龉,此番恐怕等不来援手了。至于那西